九姑娘她一身反骨人还狂 番外 前世（八）

青乙并不觉得这事有多棘手，真要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和因果，厉鬼沾了人命多年汲取人类阳气才成了厉鬼，可他一开始便是鬼物吗？

非也！

没有他人夺舍降生，他便是罗禹，或许不会平安顺遂，天资聪颖，但他就是罗禹，现在的罗禹，不管他有多聪慧，有多受人夸赞，说到底，一切都是他窃取得来的！

是他窃取了真正的罗禹的一切！

没有他，罗禹就不会成为厉鬼，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或伤或死，所以，体弱多病是他应得的，不但体弱多病，还会短寿，因为这都是他夺舍窃取他人命格的直接因果，都应该他来承受！

这要处理又有何难，不过是拨乱反正，何愁担什么因果？

活人的杀孽？

本就是该死的人，又谈什么杀孽？

真正该难的，是即便拨乱反正后，罗禹也不会活得多长，因为他害了人，有杀孽缠身，哪怕是因为他人而造就的因果，但他动了手，便已沾上！

厉鬼罗禹或许并不多指望自己能活多长，只是成了一个执念罢了，鬼物已化为厉鬼，再加上执念，根本没有活路，更没有退路。

鬼在成为鬼之前，本来也是人，而他本该是罗禹。

如何不怨，如何能轻谈放下？

若是她，也是怨的。

青乙看了一眼那浑身冒着黑气，鬼眼深红，却满是怨怼和悲凉的厉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罗刺史夫妇，道：“拨乱反正，你们也不愿了？”

前因后果都已经说明白了，他们竟也要诛了那厉鬼吗？

罗刺史是个面相方正的人，又混迹官场多年，面露威严，看着青乙，道：“什么拨乱反正，我罗伯安只得一子，这孩子落地之后，经我们夫妇二人一手教养，抚养至今，他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命，说不上什么拨乱反正。”

他这么说，厉鬼的怨气更盛了，阴风阵阵。

罗刺史脸色微变。

青乙道：“可令公子，不过是他人夺舍，且是由有心人请邪道施法夺取命格，说句不好听的，他本不是该投胎到贵府的。”

“那孩子落地，就是我罗伯安的骨血，这没错吧？谁投胎，不是一样！”罗刺史有些恼，道：“我们不需要什么拨乱反正，只需要风平浪静，一家平安顺遂便是了。至于那位，道家不常讲缘法，他和我们夫妇无缘，这岂能强求？”

青乙看向罗夫人：“夫人也是如此想的？”

罗夫人一颤，抬起头，双眼红肿，道：“仙师，禹儿我们养了十三年，费尽了心思，这纵然错了，又何尝不是天意？若真依着你说的拨乱反正，他们两人都不能活。我们罗家，只得这一子，我和老爷，也将要年过半百，实在经不住白头人送黑头人？”

这才是罗氏夫妇最忌讳的，也是所有前来帮忙的道士所犯难的，他们陪不了人家一个单传。

所以，将错就错，是罗氏唯一的选择。

“也就是说，只能放弃我，明知我才是那个人，却放弃我，哈哈哈。”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的厉鬼桀桀阴笑，鬼气大盛，阴风吹得堂内桌椅纷纷翻倒。

罗夫人吓得尖叫起来，扑到罗刺史身边，瑟瑟发抖。

罗刺史故作镇定，看向青乙：“还请仙师诛邪！”

青乙不动，只是扫了那厉鬼一眼。

阴风稍息。

“大人口中的邪，其实本该是你儿子，他本该堂堂正正地活着，却被奸人所害，惨夺肉身，成为孤魂野鬼，因为生死簿上已入人世，导致投胎不得。”青乙看着罗夫人，道：“夫人，你怀胎十月，真正和你血脉相连，你所感受到的每一个胎动，都是源于他。如此，也要诛邪吗？”

堂内静默不语。

罗夫人惨白了脸，满脸是泪，她脸上划过一丝痛苦之色，合了眼，浑身颤抖。

罗刺史满脸阴鸷，已是面露不虞，对于沧澜观派了这么一个小屁孩来，还是个丫头片子，这是在敷衍他吧？

“仙师到底能不能诛，若不能，那……”

“我能。”青乙站了起来，道：“但我不愿。”

罗刺史怔住。

“仙师，我愿替他立个长生牌位，日夜供奉，若有来世，再续母子缘分……”罗夫人忽然跪倒在地。

青乙不屑地笑了：“他已是孤魂野鬼，一旦诛灭，还谈什么来世，不过是魂飞魄散，化作一缕青烟消失罢了。”

罗夫人浑身一僵。

“那我们就该老无所依？”罗刺史怒声道：“我们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只得一子且尚未及冠……”

“大人不是该怪那幕后之人？若无那人动手施术，夺舍抢命，又何来今日？”青乙轻笑：“但你选择的，只有将错就错罢了。”

罗刺史的脸憋得通红。

青乙淡声说道：“恕我学艺未精，无能为力。”

“你，你这是见死不救，出家人慈悲为怀，诛邪卫道更是你们这些道士整日挂在嘴上的，如今却是见邪不诛，是何道理？你此举和那施展邪术的邪道有何两样？”罗刺史气得跳脚，明明此道有能力弄走那厉鬼，却打算袖手旁观，这不是要站在那厉鬼一边吗？

罗刺史不想去评判那什么降生夺舍，灵魂不同的诡事，他只知道，如今的孩子，从他落地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起，就是他罗伯安的儿子。

“若论诛邪卫道，我更该处理贵公子夺舍命格背后的人，那等邪道，凡正道得而诛之，你这是提醒我了。”青乙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只是，一旦诛邪，贵府公子必遭反噬，如此，诛邪吗？”

罗刺史白了脸，踉跄地往后两步。

“还有，你以为诛了这位，假罗禹就能长命百岁？不，偷来的就是偷来的，留不住，他体弱便是应在这里。”青乙凉凉地道：“人呐，哪有这么好的事呢，窃了别人的一切，真的能安安稳稳地富贵平安呢？总是要付出些东西去交换的，既窃取别人的人生，那就该用最重要的来换，诸如健康，再如……寿数。这便是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