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死亡，曾离得那么近。巨大悬冰砸落的阴影，冻结灵魂的低语，崩塌洞穴中传来的远古咆哮…一切都在身后狂风的尖啸中迅速远去，又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亡命奔逃的灵魂。
凌霜抱着星儿，在深可及膝的积雪中踉跄前行。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后背的剧痛——那是悬冰擦过的灼热伤痕。断裂的肋骨在剧烈喘息下如同钝刀切割，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更让她心惊的是左掌心那枚烙印。与壁画深处那恐怖意志的碰撞，如同两座冰山的对撼，烙印的血光黯淡了许多，搏动变得微弱而紊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蛰伏在皮肉之下，持续散发着灼痛与冰寒交织的侵蚀感。它受了“重创”，但凌霜能感觉到，它并未沉寂，反而在贪婪地吸收着风雪中的寒气，缓慢地“舔舐伤口”，带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蛰伏感。
怀中的星儿依旧昏迷，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手臂上那层幽蓝冰晶的光芒彻底敛去，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如同嵌入肌肤的宝石般的质感。凌霜用脸颊贴着女儿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心如同被冰锥反复穿刺。星儿最后爆发的保护力场耗尽了她的力量，那声灵魂低语的“钥匙”更如同最深的梦魇，沉甸甸地压在凌霜心头。
“快…这边！”乌恩粗哑的声音在狂风中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扛着昏迷不醒、死沉死沉的巴图，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那只覆盖着幽蓝冰晶的手臂在风雪中显得异常醒目。冰晶稳定地覆盖着肘部，在凌霜烙印的感应中，它散发出的寒意与星儿的力量同源，却更加“驯服”，仿佛被星儿的力量彻底“净化”和重塑过。乌恩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动作有力，显然诅咒被压制后，他的身体在快速恢复。
凌霜顺着乌恩的指引望去。前方风雪幕布被狂风吹开一瞬，露出一片嶙峋的巨大黑色乱石堆。这些石头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被厚厚的积雪和冰棱覆盖，在昏暗的天光下沉默矗立。乱石堆的深处，隐约可见几个被风雪自然侵蚀出的、狭窄的缝隙和背风的凹陷。
这是风暴谷边缘一处天然的屏障，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生路。
三人（或者说四人，巴图只能算半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乱石堆的阴影里。狂风的尖啸瞬间被隔绝了大半，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至少没有了那割肉般的风压。乌恩迅速找到一处最深、最隐蔽的石缝，勉强能容纳他们挤进去。他将巴图像卸麻袋一样扔在冰冷的石地上，自己也靠着石壁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那只冰晶手臂在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
凌霜小心翼翼地将星儿放在相对平整的地方，用仅存的、还算干燥的兽皮碎片裹紧她。她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牵扯得胸腔如同火烧。她摊开左手，掌心朝上。烙印的符文在石缝的阴影里显得更加黯淡，焦黑的边缘翻卷，皮肉下的暗红流光微弱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烙印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这片饱含寒气的冻土和岩石中汲取力量，缓慢地修复着与壁画意志对撞的“损伤”。这修复的过程，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它在恢复，意味着那邪恶的联系并未真正断绝。
“谢谢…”乌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石缝里的死寂。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只覆盖着幽蓝冰晶的手臂，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冰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知道…是你们…尤其是她…”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星儿身上，眼神复杂，“…救了我这条命。”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虽然…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凌霜沉默地看着他。乌恩的感谢是真诚的，但他眼中的迷茫和恐惧同样清晰。这冰晶手臂既是活命的证明，也是无法摆脱的枷锁，连接着那个被凌霜母女卷入的、深不可测的恐怖漩涡。
“是诅咒…也是力量。”凌霜的声音嘶哑，看着自己的烙印手掌，“我们现在…都成了怪物的一部分。”她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在经历了洞穴里的一切后，谎言毫无意义。
乌恩身体微微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凌霜，又看向自己的冰晶手臂，眼神剧烈地挣扎着。许久，他才重重吐出一口白气，声音低沉下来：“…总比死了强。”他握紧了那只冰晶覆盖的拳头，冰晶下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一瞬，“这玩意儿…好像…能用？”
凌霜心中一动。乌恩的感觉和她类似。烙印的力量虽然邪恶，但确实能被她勉强驱使。星儿的力量更是数次在绝境中被动爆发。这源自“黑山”的诅咒，似乎既是枷锁，也蕴含着扭曲的“权柄”。
“小心使用。”凌霜警告道，声音带着疲惫，“每一次驱动，都可能让你陷得更深。”她想起了星儿昏迷前那冰冷空洞的眼神和“黑山”的低语。
乌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昏迷的巴图，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巴图依旧蜷缩着，呼吸微弱，显然还没从精神崩溃中恢复。
石缝外，风雪的咆哮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时间在寒冷和伤痛中缓慢流逝。凌霜强撑着精神，将最后一点随身携带的、冻硬的肉干掰碎，用体温稍微捂软一点，小心地喂给昏迷中的星儿一点点水润湿的碎末。她自己也强迫吞咽了几口，冰冷的食物滑入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她不敢睡，烙印的搏动和星儿微弱的气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时刻保持着濒临崩溃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呼啸声不再那么刺耳。就在这短暂的、相对“宁静”的间隙——
**嗷呜——！！！**
一声低沉、雄浑、充满了无尽威严和穿透力的狼嚎，如同冰冷的号角，猛地撕裂了风雪的帷幕，清晰无比地传入石缝之中！这嚎叫不同于之前狼群混乱的嘶吼，它带着一种清晰无误的宣告和…**召唤**！
凌霜和乌恩瞬间绷紧了身体！乌恩的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骨匕上，冰晶覆盖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如同响应君王号令般的狼嚎！声音的来源，就在乱石堆的外围！而且，正在缓缓逼近！
“它们…找到我们了！”乌恩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一丝绝望的凶狠。他挣扎着站起，那只冰晶手臂下意识地抬起，幽蓝的光芒在石缝的阴影中隐隐流转，带着一种本能的戒备。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星儿和巴图，又看向凌霜，眼神中充满了背水一战的决绝。
凌霜的心沉到了谷底。狼群！那头强大的银灰狼王！它们竟然追到了这里！在暴风雪中精准地锁定了他们的位置！是血腥味？还是…它们能感应到星儿身上那特殊的“气息”？或者…是“黑山”意志的指引？
她将星儿紧紧抱在怀里，缓缓站起。断裂的肋骨和掌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强迫自己站稳。她抬起那只烙印的左手，掌心朝外。黯淡的符文在感应到狼群逼近的威胁时，搏动陡然变得清晰了一些，一股冰冷而狂暴的能量开始在她筋脉中缓缓凝聚，如同毒蛇苏醒，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危险的诱惑。
跑？在这深雪和狼群的围堵下，带着伤员和昏迷的孩子，根本是痴人说梦！战？以她和乌恩现在的状态，面对那头恐怖的狼王和不知数量的狼群，无异于螳臂当车！
绝境！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令人绝望！
就在凌霜准备拼死一搏，引爆掌心的烙印力量时——
石缝入口处堆积的雪块和冰棱，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推开！没有狂暴的冲击，没有凶残的嘶吼，只有一种带着冰雪气息的、沉重的压迫感。
一个巨大的、银灰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缝入口处，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是它！那头银灰色的狼王！
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狭窄的入口，银灰色的毛发在昏暗光线下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猩红的狼眼如同两团燃烧的冰焰，冰冷地扫过石缝内的景象——昏迷的星儿和巴图，如临大敌的乌恩，以及抱着孩子、掌心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凌霜。
狼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凌霜怀中的星儿身上。那冰冷的猩红瞳孔中，清晰地映照出星儿苍白的小脸和那只覆盖着幽蓝冰晶的手臂。狼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如同冰川摩擦般的呜咽。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遭遇时的暴怒和杀意，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忌惮**和一种…近乎**恳求**的复杂情绪？
它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向前踏了一小步。巨大的狼爪落在石缝内冰冷的岩石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乌恩的骨匕瞬间对准了狼王，冰晶手臂上的幽蓝光芒猛地一盛！凌霜也将星儿护得更紧，掌心的烙印能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引爆！
狼王停下了脚步。它没有看乌恩的匕首，也没有看凌霜掌心的红光。它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星儿手臂的冰晶上。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凌霜和乌恩都难以置信的动作！
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了那颗充满威严的头颅**！
低头的姿态，如同臣服，又如同…**献祭**？
紧接着，狼王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呜咽。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向性的**祈求**。它的目光，越过凌霜和乌恩，投向了石缝外那风雪肆虐的方向——正是风暴谷的深处，图鲁部落所在的方向！
凌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明白了这头强大而智慧狼王的意图！
它不是来猎杀的！
它是来…**求助**的！
它感应到了星儿身上那源自冰湖祭坛、能压制“黑山”诅咒的纯净力量！它的狼群…或者它自己…也被某种源自“黑山”的可怕东西侵蚀了？而它，将图鲁部落视为了下一个目标？它是在祈求星儿的力量，去对抗那威胁它族群的恐怖之物？为此，它甚至愿意暂时放下猎食者的身份，低下高傲的头颅？
一个冰冷而荒诞的交易，在风雪呼啸的石缝中无声地展开。一方是濒临灭绝的人类流亡者，一方是雪原的顶级掠食者之王。唯一的筹码，是昏迷中、身负“钥匙”之名的孩子和她那无法掌控的、源自古老祭坛的冰冷权柄。
凌霜抱着星儿冰冷的小身体，看着眼前这头低下头的银灰色巨兽，感受着掌心烙印那危险的搏动，又看向石缝外那风雪弥漫、危机四伏的归途…
图鲁部，那个刚刚驱逐了她们、充满了憎恨和恐惧的地方…竟然成了这头狼王眼中唯一的生路？也是她们母女…唯一的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