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炼成圣 第163章 奇石的故事

思过崖深处的这片隐秘山谷，仿佛成了被无形巨手反复揉捏的布帛。狂风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呼啸着卷起碎石断草，发出凄厉的尖啸，仿佛无数刀锋在摩擦碰撞。这狂暴仅仅肆虐片刻，又如同被一只更庞大的手猛地摁住，瞬间风平浪静，只剩下尘埃簌簌落地的死寂。然而，这沉寂不过喘息之间，更为凶猛的狂风便再次咆哮着撕裂空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整整半月，这片本该清幽的山谷便在这极动与极静的诡异交替中不得安宁。而这一切动荡的源头，正是盘坐于那块暗金奇石前，心神完全沉入刀意世界的黄宗羲。

四长老夜无殇留下的这块奇石，堪称一座刀道的无上宝库。其上烙印的古老刀意，霸道、纯粹、斩灭万法，历经岁月沉淀，其神韵非但没有磨灭，反而更加内敛厚重，如同深埋地心的熔岩，一旦引动，威能滔天。黄宗羲这半月，便是以自身为熔炉，以《千锤九炼》的阴柔渗透之力为引，不断与这磅礴刀意碰撞、交融、吸收、锤炼。

起初是单方面的碾压，刀意如怒海狂涛，他的神念与巫元如同脆弱的小舟。但随着他对“刚柔互济，心念所向”的领悟日益深刻，对那股“斩断一切、凝练唯一”意志的体悟愈发清晰，他自身的气息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那不再仅仅是体内巫元融合了刀意那么简单。一种全新的、无形的“领域”，开始以他为中心，悄然形成。

**刀域！**

这并非刻意施展的招式，而是他自身刀意凝练到极致，精神意志与天地间的锋锐之气高度共鸣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气场！在这片被他刀域笼罩的方圆数丈之内，空气仿佛都化作了无形的刀锋，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切割”与“斩断”的意志。

此刻，黄宗羲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两泓暗金色的刀潭在旋转沉浮，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心念微动，并未刻意调动巫元，仅仅是意念凝聚。

**嗡——！**

以他为中心，一道无形的环形波纹骤然扩散！所过之处，肆虐的狂风如同被亿万柄无形利刃瞬间斩断、绞碎！前一秒还飞沙走石的山谷，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般的宁静！连飘落的尘埃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被那无处不在的锋锐之意“钉”住。

这便是他初步形成的“刀域”！一个由他意志主宰的、充斥着纯粹刀意的微型领域！

“刀域……这便是意境的更高层次体现吗？”黄宗羲感受着这掌控一切的奇异感觉，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明悟。在这刀域之内，他便是刀之主宰！任何闯入其中的存在，其行动、其气息、乃至其意志，都将受到这无处不在的刀意侵蚀、切割、压制！

他低头看向脚边一株在狂风中幸存的坚韧杂草。心念微转，刀域之力无声汇聚于其上。

嗤！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巫气波动，那株杂草瞬间化作比粉尘还要细微的碎末，仿佛从未存在过。不是被力量摧毁，而是被最纯粹的“斩断”意志，从存在的概念上抹消了形体！

“可怕！”黄宗羲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悸。这仅仅是初步成型的刀域，便有如此威能！

“难怪说，同级之内，未领悟意境者，在刀域面前不堪一击！”他心中了然。意境是力量的升华，而领域则是意境的具象化，是更高维度的压制。没有领悟意境，无法形成自身领域抵抗，那么身处对方的领域之中，就如同赤身**闯入布满无形利刃的绞肉机，连反抗的念头都可能被无处不在的领域意志所斩灭！别说撑过一招，恐怕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便已在领域压制下身死道消！

这便是“域”的绝对压制力！

黄宗羲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刚柔相济的“刀元”，以及识海中那凝练坚韧、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神念。他的目光投向山谷深处一块数人高的巨大青岩。之前他全力挥刀，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深痕，无法彻底斩断。

现在，他想试试这初成的刀域，配合他融合了刀意的力量，能达到何种地步！

他并未拔刀。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刀。心念沟通识海刀意，引动周身刀域之力。

嗡鸣再起！他指尖前方的空间仿佛瞬间扭曲、塌陷，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半尺长短的暗金色刀芒！这刀芒并非巫气所化，而是纯粹的刀意与领域之力凝聚的实体！它静静地悬浮着，却散发出比之前任何一刀都要恐怖千百倍的锋锐气息，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能切开！

“斩！”

黄宗羲口中轻叱，手指对着那巨大青岩，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仿佛布帛被最锋利的刀刃划开的“嗤”声。

那道暗金刀芒一闪而逝。

轰隆——！

巨大的青岩，沿着一条绝对笔直、光滑如镜的切面，上半部分缓缓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切口处，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残留的刀意丝丝缕缕，仍在无声地切割着空气，发出细微的蜂鸣。

黄宗羲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那被无声斩开的巨岩，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刀域初成，其威至此！

黄宗羲打量着这块修炼宝地，叹息了一下，心想：可惜呀，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完成，不能在这里继续修炼了，不然的话自己肯定可以领悟更多东西，日后再想来这里，不知道夜无殇给不给喽。

黄宗羲环顾四周，看着被自己刀域初成时无意间搅得天翻地覆的山谷，不禁摇头苦笑。原本清幽雅致的世外桃源，此刻碎石散落，草木凋零，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痕，一片狼藉，简直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天灾。

“这破坏力……真是修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他暗自嘀咕，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却赠予他天大机缘的“义父”夜无殇升起一丝愧疚。把人家的修炼宝地弄成这副模样，要是被正主撞见，怕不是要被拎着重练一百遍。

虽然心中对这片蕴含着无上刀意的宝地万分不舍，恨不得再闭关个一年半载，将奇石中的刀意彻底参悟，但他也清楚，外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宗门大比在即，他需要这份力量去证明自己，去夺回应有的尊严。此地虽好，终非久留之所。

“唉，再好的地方，终究是别人的。”他叹息一声，压下心中的留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待我实力足够，定要堂堂正正回来，向义父请教！”

离开之前，他决定把这里恢复原状。破坏容易，重建难。他深吸一口气，体内融合了刀意的“刀元”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斩切之力，而是带着《千锤九炼》特有的阴柔、渗透与控制。

磅礴的巫元在他精妙的操控下，化作两只巨大的、半透明的暗金色能量手掌。这手掌凝实无比，边缘却带着一丝内敛的锋锐，既能轻易搬动巨石，又能小心翼翼地梳理土壤。

“起！”黄宗羲心念微动。

能量巨手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

* **复位地形：** 巨手将散落四处的石块精准地抓起，依照记忆中原本的位置和形态，一块块安放回去。沟壑被填平，隆起的土丘被抚平，力求还原山谷最原始的轮廓。

* **清理残骸：** 那些被狂风和刀意绞碎的草木残骸，被巨手轻柔地聚拢，压缩，最终化为最细微的尘土，均匀地洒回土壤之中，成为滋养新生命的养料。

* **播种生机：** 黄宗羲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坚韧的草籽和生命力顽强的野花种子。巨手小心翼翼地翻开松软的土壤，将种子均匀播撒。随后，蕴含着生机的巫元如同最温和的春雨，缓缓注入种子周围的土壤。

* **催化生长：** 在精纯巫元的催化下，肉眼可见的，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迅速舒展，野花也抽出花苞，在短短时间内绽放出星星点点的色彩。黄宗羲刻意控制着催生的速度和强度，让新生的草木不至于显得过于突兀，努力模仿着自然生长的韵律。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新领悟的、蕴含生机的柔韧刀意融入催化过程，让新生的草木隐隐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之气。

整个过程繁琐而精细，需要极高的控制力。黄宗羲额头微微见汗，精神高度集中。修复远比破坏困难百倍，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建设不易”。

半个时辰过去，当最后一缕巫元收回体内，黄宗羲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看着眼前景象的欣慰。

山谷的地形地貌已大致恢复如初，仿佛那场肆虐了半月的狂风从未发生过。新生的绿草覆盖了裸露的土地，野花点缀其间，虽然还稍显稚嫩，但蓬勃的生机已然重现。空气中残留的狂暴刀意也被他刻意收敛抚平，重新恢复了那种清幽雅致、灵气盎然的氛围。只有山谷深处那块巨大的、被无声切开的青岩，以及石壁上那道深不见底的刀痕，作为他半月苦修、刀域初成的铁证，被刻意保留了下来。

事罢，黄宗羲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朝着山谷入口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周身虽未刻意散发气势，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沉凝如山、内蕴锋芒的气质，与半月前踏入此地时已判若两人。

山谷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新生的草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以及那块暗金奇石表面，似乎因那行刻字而微微流转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然而，在山谷尽头那片更加幽深、被浓郁雾气笼罩的区域，一丝极其隐晦、带着古老凶戾气息的波动，仿佛被黄宗羲修复山谷时无意间泄露的最后一丝精纯刀意所触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打扰般，极其缓慢地……苏醒了一丝。

山谷入口的光线渐亮，黄宗羲的身影即将没入那条蜿蜒的裂缝。就在他一只脚踏出山谷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识海深处！

**嗡——！**

并非声音，而是源自灵魂本能的、对极端危险的剧烈预警！他周身初成的刀域应激而发，嗡鸣震颤，无形的锋锐之气瞬间向外扩张，将身体周围三尺的空气切割得发出细密如裂帛般的嘶鸣。

黄宗羲猛地顿住脚步，豁然转身！

山谷依旧是那个被他修复好的山谷，绿草如茵，野花摇曳，暗金奇石静静矗立，被切开一半的巨岩切口光滑如镜。一切看起来宁静祥和。

但，不对！

太静了！死一般的寂静！连方才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沉重得让人窒息。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源自山谷尽头那片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笼罩的区域。

黄宗羲瞳孔骤然收缩，暗金色的刀潭在他眼底剧烈旋转。他的神念，经过刀意锤炼已变得异常敏锐坚韧，此刻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冷、厚重、布满古老尖刺的无形壁垒，仅仅触及那雾气的边缘，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更有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的恐惧感沿着神念反馈回来！

**那是什么？！**

刚才修复山谷时最后泄露的那一丝精纯刀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似乎惊醒了某个蛰伏在潭底、亘古长眠的恐怖存在！那股苏醒的凶戾气息虽然依旧隐晦，如同沉睡巨兽无意识翻身的鼻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苍茫与暴虐。

它古老得仿佛与这片山脉同寿，凶戾得足以撕裂天地！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让他初成的刀域本能地进入最高戒备，体内的“刀元”更是如同遇到天敌般疯狂奔涌，发出低沉的咆哮。

黄宗羲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毫不怀疑，如果那雾气中的存在真正苏醒，哪怕只是探出一根爪子，自己这刚刚成型的刀域，恐怕会在顷刻间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那是超越了意境，甚至可能超越了“域”这个层次的存在！是真正属于这片禁地深处的大恐怖！

“四长老的奇石在此……这雾气深处的东西，难道是被他镇压于此？还是说……连他也……”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夜无殇留字时语气轻松，但这山谷深处隐藏的秘密，显然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此地绝非久留！

强烈的危机感压倒了一切留恋和不舍。黄宗羲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那片翻滚的浓雾，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引来不可预测的注视。他猛地收回目光，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刀域都强行压制回体内，只留下最本能的警戒。整个人如同一道没有重量、融入阴影的轻烟，以最快的速度、最谨慎的姿态，无声无息地没入思过崖入口的裂缝之中。

直到彻底离开山谷的范围，重新感受到思过崖外围那相对“温和”的罡风和死寂，黄宗羲才敢稍稍松一口气。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心脏仍在不受控制地狂跳。刚才那短暂的对峙，其凶险程度远超与刀意碰撞的半个月！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黑暗的入口裂缝，眼神无比复杂。那里埋葬着让他脱胎换骨的机缘，也潜藏着足以瞬间将他碾为齑粉的恐怖。夜无殇……这位神秘的“义父”，其手段和所涉之秘，简直深不可测。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黄宗羲用力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域初成的喜悦被浓重的危机感和对力量的渴望彻底取代。山谷深处的惊鸿一瞥，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刚刚升起的一丝自满，让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更高、更远、也更危险的山峰。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思过崖外围的方向疾驰而去。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却快如鬼魅，身形在嶙峋怪石间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思过崖的罡风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此刻心境的变化，呼啸着试图阻拦，却被一股无形而凝练的锋锐之意轻易破开，无法沾身分毫。

目标明确——宗门大比！他要以手中之刀，劈开所有阻碍，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同时，也是为了更快地变强，强到有资格去探寻那山谷尽头的秘密，去真正面对那位赠予他奇石的“义父”！

思过崖深处，那翻滚的浓雾在黄宗羲离开后，似乎又沉寂了下去，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凶戾气息，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这片重新恢复“宁静”的山谷之中，无声地昭示着其内潜藏的滔天凶威。暗金奇石表面，那行“好好参悟”的字迹，在雾气映衬下，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别样的沉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