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五界 第892集：妖狐传信

月飞：桂雨寄残念

凌霄殿的玉阶积着昨夜未散的云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些光斑像极了三百年前玄穹练剑时溅起的星子，落在玉帝的龙袍下摆，晃得人眼发涩。玉帝指尖悬在《五界星象图》上方，目光却没落在那些流转的灵脉上，而是死死盯着人间江南那片异常的水汽——自归墟重封后，那里的灵气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像玄穹当年练剑时，衣角拂过桂树落下的风，轻得抓不住，却又无处不在。

“陛下，江南水汽虽异，却未伤及凡人，或许只是归墟重封后的灵气余波。”太白金星捧着拂尘，站在一旁轻声禀报。他见玉帝盯着星象图出神已有半个时辰，龙冠上的珠玉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底藏着的疲惫，是五界安稳后从未有过的浓重。

玉帝没应声，只是抬手拂过星象图上江南的位置，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却仿佛摸到了当年玄穹带血的仙袍。那时归墟裂缝初现，玄穹浑身是伤地挡在他身前，仙袍被黑气撕得破烂，却还笑着说：“陛下放心，有臣在，绝不会让虚无之影伤您分毫。”可他后来才知道，玄穹说这话时，魂魄里的恶念早已被剥离，半颗心也换成了噬影术的符文。

殿外突然传来天兵的轻喝，那声音刚起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温柔的力量捂住了嘴。紧接着，一阵极轻的狐蹄踏玉声传来，细碎得像雪落在梅枝上。玉帝抬眸时，一道雪白身影已绕过盘龙柱，停在丹陛之下——那是只通体如霜的白狐，毛发蓬松得像团云，尾尖沾着几缕人间的桂花香气，连带着殿里的云气都染上了几分甜意。白狐嘴里紧紧叼着片墨绿的桂叶，叶片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齿痕，叶尖凝着颗晶莹的露水，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像颗没落下的泪。

“是狐帝的灵狐。”太白金星低叹出声，拂尘上的银丝颤了颤。当年狐帝以九条尾巴献祭灵脉，魂魄散入五界时，唯有这只伴生灵狐守在她消散的地缝前，不吃不喝地待了三七二十一天，后来便不知去向。五界众仙都以为它随狐帝去了，没想到如今竟会主动闯入凌霄殿，还带着这样一件信物。

白狐仰头对着玉帝发出轻啾，声音软得像棉花，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桂叶放在阶下，生怕碰碎了叶尖的露水。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金砖，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恳切，尾巴尖时不时扫过桂叶，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恳求。玉帝起身走下丹陛，龙袍的下摆扫过玉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他指尖刚触到桂叶，便觉一股温和的妖力顺着叶脉传来，那妖力带着狐帝独有的灵动，不像其他妖族的霸道，倒像江南春天的细雨，润物无声。

随着妖力的流转，桂叶上渐渐显露出淡金色的字迹——是狐帝独有的灵篆，笔画间还带着她当年在瑶池调侃玄穹时的俏皮，连勾连的弧度都透着几分笑意。字迹慢慢成形，落在玉帝眼底：“玄穹残念在断桥，玉帝若想他安息，该去看看。”

这行字在阳光下停留了不过三息，便随着妖力的消散渐渐淡去，最后只余下桂叶上那颗露水，依旧顽固地凝在叶尖。玉帝指尖摩挲着叶片边缘，指腹触到狐帝灵力残留的温度，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瑶池宴。那时玄穹还只是个刚飞升的仙将，穿着洗得发白的仙袍，站在桂树下手足无措。狐帝故意逗他，说他脸红得像人间的晚霞，玄穹被说得窘迫，躲在桂树后偷偷折了枝开得最盛的桂花，却不知该送给谁，最后还是玉帝走过去，接过花枝，轻轻插在了他的发冠上。那时玄穹的耳朵尖都红了，小声说了句“谢谢陛下”，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陛下，”太白金星的声音拉回了玉帝的思绪，“仙凡有别，您乃五界之主，若私自下凡，恐扰了三界秩序，也会让众仙非议。”他知道玉帝与玄穹的情谊，可规矩就是规矩，玉帝肩上扛着的，是整个五界的安稳。

玉帝没有应声，只是将桂叶凑到眼前，看着叶尖的露水映出自己的倒影——龙冠上的珠玉、龙袍上的金线，还有眼底藏了三百年的遗憾，都清晰地落在水珠里。他想起当年玄穹躺在无回渊底，仙骨被黑气缠绕，却还笑着对他说：“陛下，臣不后悔。”可他后来才从《五界秘录》里查到，玄穹当年最想做的，根本不是什么守护仙界的仙将，而是江南断桥上一个看鱼的凡人。玄穹曾在醉酒时跟他说过，江南的春天很美，断桥下的鱼会跟着游船走，七夕时还有很多凡人在桥上系红绳，若是能做个凡人，每天坐在桥上看鱼、闻桂花香，就很幸福了。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仙界的安稳，只当玄穹是随口说说，从未放在心上。

白狐见玉帝沉默，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袍角，尾巴轻轻扫过桂叶，将那颗露水晃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玉帝突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露水，那水珠便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在空中化作一道极细的金光，像条小蛇，穿过凌霄殿的穹顶，朝着人间江南的方向飞去。金光掠过殿外的桂树，带下几片花瓣，跟着一起飘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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