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第十八回·立冬·水始冰（下）

第四折·灵兽哗变

立冬的朔风突然转向，卷着一股清甜的花香掠过冰原——那是凡界平等花田的气息，由蟹灵的江海共生咒送来。正在搬运虚粮的灵兽们集体顿住脚步，田鼠灵兽的胡须在香气中颤抖，雪狼的鼻孔翕动着捕捉这缕来自凡界的生机。它们眼中的浊魔红光如晨雾般消散，露出原本清澈的兽瞳，其中一只雪狼的左眼下方，还留着宓罗用凡人血治愈的月牙形伤疤。

“是救我的那个人类的气息……”雪狼低吟，前爪无意识地刨开积雪，露出三年前宓罗为它包扎伤口时掉落的粟米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霜祭之夜，它被神官的锁神链贯穿腹部，是宓罗用带泥的手按住它的伤口，凡人血混着泥土的温热，比任何神药都更有效。

雪狼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利爪如刀般撕碎背上的神粮袋。黑色的虚粮如虫群般倾泻而出，却在落地时化作灰烬，露出里面藏着的——数百个用凡人指甲刻字的许愿纸团。“求稻熟换儿药”“盼夫归船靠岸”“愿高堂百年寿”，纸团边缘渗着暗红的指血，有些字迹已被泪水晕开，却在平等花香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们用我们的爪牙，碾碎凡人的希望！”雪狼叼起一枚写着“阿爹勿念”的纸团，声音里混着悲痛与愤怒，“这些年吞下去的‘神粮’，都是凡人的哭号凝成的！”它转头望向同伴，发现鹿群眼中的迷茫已被怒火取代，熊罴的利爪正在撕扯锁神链，就连最温顺的耕牛灵兽，也在用牛角挑飞神官的骨鞭。

守仓神官惊恐地挥舞骨鞭，鞭身的“安”字咒文却在平等花香中失去效力。“你们这些畜生！竟敢背叛神庭？”他的白熊皮袍被扯破，露出里面绣着的“食神”邪教标志，“别忘了，你们的灵脉都连着神庭的锁链！”话音未落，他腰间的兽首铃铛突然爆裂，十二只灵兽的怨魂从中溢出，将他拖入虚粮堆中。

阿野趁机挥动开天镰，刃光与雪狼的怒吼共鸣，竟在廪牺署青铜门上斩出一道麦穗形状的裂痕。门内扑面而来的不是粮食的香气，而是腐肉与香火混合的浊气，只见麦灵被倒吊在三丈高的烤炉上方，她的银发垂落如断裂的月光，每根发丝都缠着刻有“永寿”的金色铁链，铁链另一端连着炉中燃烧的“寿元火”——那是用神官们掠夺的凡人寿元点燃的邪火。

“他们每天用我的灵气烘烤虚粮，”麦灵艰难地抬头，喉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烤炉上，竟凝成冰晶，“每粒虚粮里都掺着凡人的寿元碎片，神官们吃着这些，却让凡人挨饿……”她的目光落在阿野手背上的胎记，突然露出苦笑，“原来农耕神转世成了凡人，这就是凡神共生的契机……”

此时，雪狼撞开东侧窗棂，月光卷着平等花香涌入，竟将烤炉中的寿元火浇成幽蓝。阿野这才看清，廪牺署的穹顶倒吊着无数木匣，每个匣子里都蜷缩着指甲盖大小的人形虚影，他们双手合十，正在永无止境地诵念“神寿无疆”的祷文——那是被夺走寿元的凡人残魂，正被用来维持虚粮的假象。

“看那些锁链！”宓罗指着麦灵周身的铁链，链节间嵌着无数牙齿碎片，“这是用历代麦灵的犬齿铸的，司律神官当年……”话未说完，屋顶突然坍塌，持金瓜锤的金甲神官踏碎瓦砾跃下，锤头的“安”字咒文每跳动一次，就有灵兽发出哀鸣，皮毛下渗出黑血。

阿野反手将开天镰掷向神官面门，趁其偏头之际扑向烤炉。指尖刚勾住麦灵脚踝，整面墙壁突然倒悬，他踉跄着撞进满墙抽屉，数百个贴着“五谷丰登”封条的木匣倾泻而下。每个木匣中都躺着一张泛黄的契约，上面用凡人的鲜血写着：“愿以十年寿，换神庭一粟”。

“这些都是神庭的‘借寿契’，”麦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不知何时挣断了一根铁链，“用虚粮勾起凡人的贪欲，再用契约夺走他们的寿元，循环往复，永无止境……”她的银发突然缠住阿野的手腕，腕间竟浮现出与开天镰同源的农耕图腾，“砍断镇魂索，下面压着凡人被偷走的年岁！”

雪狼突然腾空扑向穹顶，口中射出九道冰棱，击碎九盏“长明灯”。灯光熄灭的刹那，廪牺署的真实模样在阴影中显形：梁柱是凡人的脊椎骨拼接而成，屋顶垂落的是用少女青丝搓成的镇魂索，地面的每块方砖下都埋着一具幼童骸骨，他们的掌心还攥着未吃完的虚粮。

阿野握紧开天镰，凡人血与麦灵的神血在刀刃上交融，竟燃起碧色火焰。他挥刀斩向镇魂索，锁链断裂声中，无数泛黄的纸页从祭坛深处飞出，每张纸上都凝固着某个凡人被偷走的笑容。其中一张纸上，清晰地印着张婶的字迹：“愿小桃无病无灾，寿比南山”——那是三年前张婶为小桃求寿的契约，如今小桃早已在凡神共耕的粟田中奔跑，而张婶的寿元，却险些被神庭夺走。

殿外突然传来万兽奔腾的轰鸣，被平等花香唤醒的灵兽群撞破神道。领头的是曾被宓罗救下的白蛇，七寸处还缠着褪色的祈福红绳，它昂首吐信，信子上的“解”字咒文竟将神官们的“安”字咒击得粉碎。熊罴们用宽厚的脊背撞开冰墙，田鼠灵兽则咬断虚粮袋的系带，让凡人的许愿纸团如雪花般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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