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匹被墨汁浸透的绸缎,无声无息地漫过神虎湖的堤岸,将组委会办公室的窗玻璃染成深沉的黑。陈主席独自坐在那张陪伴了他近十年的梨花木办公桌后,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温暖的亮,恰好笼罩着桌中央那叠刚整理妥当的通知书。纸页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页的右上角,鲜红的“神虎湖赛事组委会”印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油墨的淡香混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湖水潮气,在寂静的房间里弥漫。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腹触到皮肤时,能感觉到那里还残留着些许酸胀——那是连续三天高强度用脑留下的痕迹。三天前,当他从上级手中接过季定赛统筹任务时,办公桌上还只有一张薄薄的赛事意向书,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神虎湖季定赛,拟于近期举办”。而现在,那叠厚度近寸的通知书,却像一部细致入微的赛事指南,每一页都凝结着他独自熬过的日与夜。
陈主席的目光落在桌角散落的几张便签纸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黄色便签上是21支战队的名单,每支队伍的名称旁边都画着小小的记号:有的打了勾,标注着“去年总决赛前五”;有的画了星,写着“聊天室淘汰赛晋级”;还有的被圈起来,旁边注着“需重点关注战术风格”。他记得第一天整理这些名单时,光是要把聊天室淘汰赛晋级的11支队伍从16支参赛队里准确摘出来,就花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先是把16支队伍的名字抄在白纸上,然后翻出淘汰赛的成绩记录表,对着每一场的胜负结果逐支核对,生怕漏掉任何一个晋级名额。有两次,他以为自己理清楚了,可隔了半小时再回头检查,又发现某支队伍的胜负场次算错了,只得重新再来。直到夕阳把办公室的地板染成橘红色,他才终于在便签上确定了最终的11支名单,那时手指因为反复握笔,指节已经有些僵硬。
视线移向桌中央的赛程表,那张A3纸被反复折叠又展开,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周四到周日四个日期,每一个都被描了不下五遍,颜色深得几乎要透纸而过。陈主席记得,为了敲定这四天的具体流程,他曾对着墙上的挂钟枯坐了整整一个夜晚。从周四的开幕式流程,到周日的决赛暨颁奖环节,每一个时间段的划分都要精确到分钟:几点选手签到,几点开始设备调试,几点解说团队到场备场,几点主持人进行赛前彩排……他甚至把每个环节之间的衔接时间都单独列了出来,用蓝笔标在旁边,写着“预留15分钟缓冲,防止前序环节延误”。
最让他费神的,是主持人与解说的排班表。那张表最初画在一张废弃的会议记录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字:解说屈涛Quert、阿梅是的是的-、大虾CYX……主持人解说布拉德正其、吉祥、烨铃儿主持人Linky……他把这些名字写在裁好的小纸片上,在桌面上一遍遍排列组合。一开始,他想按照“经验深浅搭配”的原则来安排解说,让资深解说带一下新人,可试了几次发现,上下半场的风格容易出现断层;后来又考虑“风格互补”,让偏技术流的解说与偏氛围调动的解说搭档,却又担心两人的语速节奏不合拍。
那些小纸片被他在桌面上推过来、挪过去,有时排得不顺心,他就干脆把所有纸片拢到一起,重新打乱了再来。办公室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从凌晨一点到三点,再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恰好落在“吉祥”那张纸片上。他忽然想起吉祥从解说转为主持人的调整,又想起小彤Layla改为解说的变动,心里一动,重新调整了排列顺序。直到晨光把整个桌面照亮时,他才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排班——周四上半场屈涛Quert与大虾CYX搭档,下半场阿梅是的是的-与方从游中来衔接;周五的解说组合则换成了解说吉祥(那时还未确定转主持)与RSGRPG……每一组搭配旁边,他都用铅笔写了简短的备注:“屈涛控场,大虾补充细节”“阿梅活跃气氛,方从游中来分析战术”。
陈主席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晚风带着湖水的清凉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窗外,神虎湖在夜色中像一块巨大的墨玉,远处的主看台轮廓模糊,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像落在黑暗里的星子。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刚接手组委会工作时,第一次举办赛事的情景。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同样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攥着一份漏发了两支战队的通知书,急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是连夜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把补充通知送到战队驻地,回到办公室时,天已经亮了。
而现在,他低头看向办公桌,那叠通知书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赛事周期:周四至周日”“每日上下半场各安排2名解说”“主持人轮换顺序”等条款,每一条都清晰明了,没有任何歧义。他甚至在附则里加了一条“如遇特殊情况,可由机动主持人于斐叫小鱼临时补位”,这是他昨天半夜突然想到的——万一哪位主持人临时突发状况呢?多一层预案,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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