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灵 第67章 青禾神苑记：周横的耕读岁月

晨雾还没散尽时，周横的指尖已经沾了第三回灵泉水。

赤灵神谷的幼苗刚过寸许，嫩青色的叶尖还卷着昨夜的露水，像极了阿豆刚扎起来的双丫髻。他蹲在田埂上，目光落在最东边那垄幼苗上 —— 约莫半尺长的苗株里，藏着几只淡绿色的蚜虫，正趴在叶背上啃食汁液，叶片边缘已经泛出了点点枯黄。

“吱吱！” 小猴子从院墙上蹦下来，毛茸茸的爪子里攥着片神槐叶，凑到周横手边比划。这小魔偶虽不能说话，却比谁都懂周横的心思，昨儿傍晚就蹲在这垄田边，盯着叶片直打转，今儿一早就跟着周横来田埂，显然是记挂着这些虫子。

周横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把神槐叶递回去：“知道了，不慌。” 他起身回屋，从书架最下层翻出本泛黄的线装书 —— 那是上月李伯送他的《神植要术》，封面都磨破了，书页间还夹着李伯年轻时夹的神草标本。他翻到 “虫患篇”，指尖划过 “清虫诀” 的口诀，字迹是用炭笔写的，笔画间带着老神者的力道：“引灵入叶，柔劲驱蠕，勿伤根脉，顺气而为。”

“原来不是用蛮力。” 周横若有所思。他之前对付魔物惯了，动辄就是混沌本源或剑光，这会儿要对着几毫米的蚜虫用 “柔劲”，倒有些手生。他回到田埂，按照口诀盘膝坐下，指尖凝聚起一缕极淡的神元 —— 不是混沌本源，而是从神田土壤里吸收的平和灵气，像灵泉水一样温润。

指尖轻触幼苗的叶片，神元顺着叶脉缓缓游走。蚜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往叶片深处钻，周横屏住呼吸，将神元化作细细的气流，裹住蚜虫的身体，慢慢往上提。可刚提了半寸，气流突然不稳，蚜虫 “啪嗒” 掉回叶片上，还惊得幼苗晃了晃，叶尖的露水都洒了。

“哎。” 周横叹了口气，小猴子蹲在旁边，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婶提着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神芝糕，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周小子，这是跟谁置气呢？大清早的皱着眉头。”

“王婶。” 周横站起身，指了指叶片上的蚜虫，“想除虫，可清虫诀总练不好，怕伤了幼苗。”

王婶凑过去看了看，笑着说：“你呀，还是把跟人打架的劲儿带过来了。这神植术讲究的是‘顺’，不是‘强’。你看这幼苗，跟阿豆似的，得哄着来。” 她说着伸出手，指尖也凝聚起一缕神元，比周横的更淡，像蚕丝似的缠在叶片上，“你试试把神元放得再慢些，跟着叶脉的纹路走，别想着‘抓’虫子，想着‘送’它们走。”

周横照着试了试。这次他没急着凝聚气流，而是让神元顺着叶脉慢慢流淌，感受着叶片的细微颤动。蚜虫似乎放松了些，不再往深处钻，他趁机将神元化作一缕微风，轻轻托着蚜虫，送到田埂边的杂草上 —— 那里才是蚜虫该待的地方。

“成了！” 周横眼睛一亮。王婶笑得更欢了：“这不就对了？晚上来家里吃糕，我给你留了两块带核桃的。” 她放下一块神芝糕在田埂上，提着篮子往李伯家去了，“李伯还等着我给他送糕呢！”

小猴子立刻跳过去，用爪子碰了碰神芝糕，又回头看周横，像是在问能不能吃。周横笑着点头，小猴子立刻小口啃了起来，碎屑掉在田埂上，引得几只小蚂蚁爬过来，倒成了神田边的小景致。

接下来的几天，周横每天都泡在神田里。除了清虫，他还学着李伯教的 “润根术”，用灵泉水调和神元，一点点揉进土壤里。赤灵神谷的幼苗长得飞快，没几天就窜到了半尺高，叶色也从嫩青变成了深绿，风吹过的时候，成片的叶子晃起来，像翻着绿色的波浪。

可新的问题很快来了。

这天清晨，周横去给神田浇水，发现最西边的几垄幼苗蔫了 —— 叶尖耷拉着，土壤也比别的地方干硬。他蹲下来扒开土一看，土层下的潮气比东边少了大半。灵泉在院子东边，之前引了水渠过来，可西边的地势高，水渠的水只能流到中间，最西边的几垄根本浇不到。

“这可咋整？” 周横皱起眉。小猴子蹲在他身边，爪子扒拉着干土，急得 “吱吱” 叫。这时远处传来老黑头的嗓门：“周小子！在家没？”

老黑头是神苑里年纪最大的神者，头发胡子都白了，就额头那块皮肤还黑黝黝的，大家都叫他 “老黑头”。他手里总拿着个铜烟袋，懂些天气和地气的门道，神苑里谁家的田缺水了、缺肥了，都爱找他问问。

周横迎上去：“黑头伯，您来了。我这西边的田浇不上水，幼苗都蔫了。”

老黑头跟着他到神田边，蹲下来摸了摸土，又抬头看了看天，烟袋锅子在手里转了两圈：“这几天没雨，灵泉的水又不够，光靠水渠可不行。依我看，得施场雨。”

“施雨？” 周横愣了愣，“我没学过引雨的术法啊。”

“我有本《云泽术》的残卷，是我年轻时从一个云游修士那换的，里面有引云施雨的法子，就是我年纪大了，神元不够，用不了了。” 老黑头拍了拍胸脯，“你要是想学，我回去给你取来。这法子不难，就是得跟地气配合，你小子有神植术的底子，肯定一学就会。”

当天下午，老黑头就把《云泽术》送来了。那是本更破旧的书，纸页都发黄发脆，上面的字是用朱砂写的，有些地方还模糊了。周横坐在神槐树下翻看，里面讲的是如何用自身神元引动空气中的水汽，再配合地气上升的湿气，聚成云团下雨。

“引云需凝气，聚雨需合地……” 周横默念着口诀，起身走到神田边。他按照书上说的，双手结印，神元缓缓散入空中，试图引动水汽。可试了半天，只觉得手上发沉，空中连一丝云絮都没聚起来。

老黑头坐在田埂上抽着烟，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笑着说：“别急，你这是只引了天的气，没合地的气。你试试把神元分一半到地下，让地气带着湿气上来，跟天上的水汽碰着，才能聚云。”

周横照着试了。他将神元分成两股，一股往上散入空中，一股往下渗入土壤。地下的神元触到土层下的湿气，立刻带着湿气往上涌，与空中的神元一碰，竟真的聚起了一小团云 —— 那云团只有磨盘大，灰蒙蒙的，看着就没多少水汽。

“再加点劲儿！” 老黑头喊着。周横深吸一口气，将混沌本源也悄悄注入神元 —— 不是用它的破坏力，而是用它的凝聚力，把分散的水汽都聚到云团里。云团慢慢变大，颜色也从灰变成了深灰，偶尔还闪过一丝水光。

“成了！” 老黑头激动地站起来，烟袋锅子都掉在了地上。周横双手一压，云团缓缓下降，几滴雨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紧接着，更多的雨点落下来，先是稀疏的几滴，很快就变成了蒙蒙细雨，洒在神田里。

蔫了的幼苗像是喝到了甘露，叶尖慢慢抬了起来，土壤也渐渐变得湿润。周横站在雨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小猴子在雨里蹦来蹦去，爪子接着雨点，开心得 “吱吱” 叫。

雨下了小半个时辰才停，神田的土壤都吸足了水，连空气里都带着泥土的清香。村民们听到下雨，都跑出来看，看到是周横施的雨，都围过来道谢 —— 东边的张婶家的灵麦田也缺水，西边的青禾家的草场更是旱得厉害。

“周小子，你可帮了大忙了！” 老黑头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我这儿有个东西，跟了我两天了，我看它通人性，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养着吧。”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蜷着只巴掌大的狐狸 —— 雪白的毛，九条尾巴细细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像浸在灵泉里的蓝宝石。狐狸看到周横，突然从布袋子里跳出来，蹭了蹭他的手背，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腕。

周横的手顿了顿 —— 狐狸的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铜铃，铃身上刻着个 “横” 字。这是他很多年前给九幽冥狐戴的！当年在黑风谷，他和九幽冥狐失散，他以为九幽冥狐已经不在了，没想到……

“九幽冥狐？” 周横声音有些发颤。狐狸抬起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一道微弱的意念传入他的脑海：“主人，我找了你好久……”

原来当年失散后，九幽冥狐躲在黑风谷的山洞里，靠着吃灵草修炼，慢慢化为人形，又突破境界来到上神域，找了他好几年，前些天在神苑附近的山林里被老黑头发现，老黑头见它通人性，就带了回来，想着送给周横作伴。

周横把九幽冥狐抱在怀里，眼眶有些发热。小猴子凑过来，用鼻子碰了碰九幽冥狐的尾巴，九幽冥狐也不生气，反而用尾巴绕了绕小猴子的爪子，像是在打招呼。老黑头看在眼里，笑着说：“看来你们俩是老相识啊，这就是缘分！”

九幽冥狐的到来，让周横的小院更热闹了。白天，周横去神田的时候，九幽冥狐就跟在他身边，用狐火轻轻烤着土壤表面的虫卵，帮他除虫；小猴子则帮忙递工具，有时候还会把掉在地上的灵谷穗捡起来，堆在田埂上。晚上，周横坐在灯下翻看《神植要术》，九幽冥狐就蜷在他腿上，小猴子趴在旁边的垫子上，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油灯燃烧的 “滋滋” 声。

日子一天天过，赤灵神谷长到了齐腰高，开始抽穗了。神苑里的气氛也热闹起来，大家都忙着打理自家的田，准备迎接丰收。可就在这时，青禾找到了周横，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周大哥，你能不能去看看我的草场？” 青禾拉着周横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草都被怪草缠死了，神牛都快没草吃了。”

青禾的草场在神苑西边，有好几亩地，种的是 “云丝草”—— 这种草又软又有营养，神牛最爱吃，神苑里的耕地和神奶都靠这些神牛。周横跟着青禾去了草场，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原本绿油油的云丝草，现在都缠着一层淡褐色的草 —— 那草的藤蔓细细的，缠在云丝草的茎上，连叶子都被裹住了，有些云丝草已经枯黄了，一拔就断。

“这是缠根草。” 老黑头也跟着来了，蹲下来扒开土一看，脸色沉了下来，“这草的根扎得深，还会顺着地气脉爬，拔了又长，普通的法子除不掉。”

青禾听了，哭得更厉害了：“这可怎么办啊？神牛要是没草吃，就不能耕地了，我娘还等着神牛奶给阿豆补身子呢……”

周横拍了拍青禾的肩膀，安慰道：“别慌，我有个法子试试。” 他想起《神植要术》里记载的 “地气诀”—— 这种术法能调动深层的地气，用温和的热力将地下的草根烤焦，同时不伤害地气脉。

“不过得先把神牛迁到临时草场去，还要把草场里的云丝草先割下来，免得被地气诀伤到。” 周横说。村民们一听有办法，都来帮忙 —— 李伯和老黑头去割云丝草，王婶和张婶把神牛赶到东边的临时草场，青禾帮忙捡缠根草，小猴子和九幽冥狐也没闲着，小猴子帮着递镰刀，九幽冥狐用狐火把割下来的缠根草烧掉，免得种子落在地上又发芽。

准备工作做好后，周横走到草场中央，盘膝坐下。他双手结印，神元缓缓渗入地下，按照地气诀的口诀，调动深层的地气。很快，草场的地面微微发热，土缝里冒出丝丝白气 —— 那是地气被调动起来，正在烤焦缠根草的根。

九幽冥狐蹲在他身边，用狐火轻轻拂过地面，帮他调节地气的温度，免得太热伤到地气脉。小猴子蹲在旁边，时不时用爪子碰一碰地面，感受着温度的变化，像是在给周横报信。

一个时辰后，周横睁开眼，收了术法。他扒开土一看，缠根草的根已经变成了黑色，一捏就碎，而土壤里的地气脉还是完好的，甚至比之前更活跃了。

“成了！” 周横松了口气。青禾跑过来，看到土里的草根都死了，开心得跳了起来：“周大哥，谢谢你！”

接下来的几天，村民们一起帮青禾重新种云丝草。周横用润根术帮着催芽，九幽冥狐用狐火温和地烤着土壤，小猴子帮忙撒种子，李伯和老黑头教青禾怎么打理新种的草。没几天，嫩绿的云丝草就冒芽了，看着比之前的还壮实。

青禾特别开心，每天都去草场看草，还把神牛产的神牛奶装在陶罐里，送给周横和村民们。周横用神牛奶和灵枣酿了酒，味道比之前的灵枣酒更醇厚，村民们都来尝鲜，小院里挤满了人，笑声飘得很远。

转眼到了赤灵神谷成熟的季节。神田里一片金黄，稻穗沉甸甸的，压得秸秆都弯了腰。周横带着小猴子和九幽冥狐，开始收割神谷。九幽冥狐用狐火把收割下来的神谷烘干，小猴子帮忙脱粒，村民们也来帮忙 —— 李伯帮着捆稻穗，老黑头帮着晒谷，青禾带着神牛来帮忙拉谷穗，王婶和张婶则在旁边做点心，给大家当干粮。

收割完神谷，周横用新收的谷粒酿了酒。他把酒坛放在地窖里，九幽冥狐帮忙看守，防止小动物进去偷喝；小猴子则帮忙把酿好的酒分装在小陶罐里，送给村民们。李伯喝着新酒，笑着说：“周小子，你这酒比我年轻时喝的还好，明年你这神谷可得多种点，我还来帮你收割！”

周横笑着点头。他看着眼前的神田，看着身边的小猴子、九幽冥狐，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心里满是平和。他想起陨星坡的战火，想起赤金殿的厮杀，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仇恨，如今都被这满院的神谷香、灵酒香，还有村民们的笑语，压得淡了。

这天晚上，周横坐在神槐树下，九幽冥狐蜷在他腿上，小猴子趴在旁边的垫子上。天上的星星很亮，风吹过神田，传来沙沙的声音。他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气，玄钧剑就放在身边，剑身上的混沌纹路偶尔亮起，不再是杀气，而是生机。

“以后，这里就是家了。” 周横轻声说。九幽冥狐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小猴子也抬起头，“吱吱” 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

远处，青禾家的神牛发出低沉的叫声，王婶家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阿豆的笑声。

周横知道，过往的仇恨不会彻底消失，但此刻，他更想守住眼前的日子 —— 守住这亩神田，这坛灵酒，还有神苑里这些向往安宁的神者们。

这样的日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