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玄桢记 > 第573章 莫教忠良蒙垢辱,且凭铁证破迷阴

卷首语

《大吴史?刑法志》载:“德佑十四年十月廿二,镇刑司旧署石迁,以‘理刑院检校’衔递弹劾疏,指摘主战派秦飞、谢渊等‘三罪’:一曰滥用军饷,狼山焚粮耗国帑逾十万;二曰拥兵自重,九边将领皆出其门,渐成私军;三曰罔顾圣意,力阻迁避之议,致神京危殆。疏上,理刑院左佥都御史赵世涛(前镇刑司副使,李谟旧僚)当即附议,请下玄夜卫逮治秦、谢二人。时朝堂分为两派,附石迁者凡十一人,多为镇刑司革职复起之吏;主查核者廿三人,以兵部、玄夜卫为主,殿争竟日。”

《玄夜卫档?奸佞录》补:“石迁本李谟心腹,李谟伏诛后,迁匿于理刑院书吏房,得赵世涛援引,授‘检校’虚衔。其弹劾疏底稿,经玄夜卫文勘验,墨色与赵世涛私宅所用‘松烟墨’一致,疏中‘军饷耗损’数额,竟与李谟案中未查抄的‘镇刑司私账’所载吻合 —— 盖迁欲借弹劾铲除主战派,为李谟翻案铺路。又查迁宅,灶下暗格藏有李谟旧令:‘若吾事败,可借弹劾主战派乱朝局,伺机联络瓦剌,徐图再起’,此令笔迹经比对,确为李谟手书,入《石迁案勘卷》第三册。”

旧獠弹章构祸深,同党相援暗结襟。

军饷虚诬栽战帅,私账偷援继奸心。

殿中唇舌争危局,幕后刀光藏黑林。

莫教忠良蒙垢辱,且凭铁证破迷阴。

奸獠弹章祸忠良,同党相援欲乱纲。

铁证如山终败露,头颅曝首警边疆。

九边粮足军心固,万里烽明国祚长。

莫忘当年诛佞日,寒风犹带血香

紫宸殿的晨雾还没散,李御史捧着弹章的手就开始发颤 —— 不是怕,是藏不住的亢奋。沉水香的烟丝绕着他的绯色官袍,把 “参镇边将军王燧克扣军饷、私通北元” 的墨字熏得发暗,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毒。他抬头瞥了眼阶下立着的王燧,那将军甲胄上还沾着塞北的霜,左肩护肩裂着道口子,是昨夜刚从黑风口厮杀回来的伤,此刻正用指节抵着腰间的佩刀,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陛下明鉴!” 李御史的声音突然拔高,弹章在御案上展开,“臣有账册为证 —— 去年冬九边军饷,王将军仅发三成,余下七千石漕米,竟私运北元,换得胡马百匹!” 他身后立刻站出三个穿青袍的官员,齐声附议:“臣等亦有耳闻!王将军与北元左贤王暗通款曲,边关烽烟屡起,恐是他故意纵敌!”

殿上的沉水香突然滞了。王燧往前踏了半步,甲叶碰撞的脆响惊得檐下铜铃轻颤:“陛下!臣冤枉!去年冬军饷迟发,是漕运使截留,臣三次上书催粮,皆石沉大海!何来克扣私通?” 他伸手去解腰间的布囊,想取出边关粮道的回执,却被李御史喝住:“王将军莫要狡辩!你那回执怕是早伪造好了!臣已派人去查你营中私账,若真清白,为何要将账册锁在暗阁?”

这话像根针,扎得殿上气氛骤然紧绷。萧桓的指节叩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那三个附议的官员 —— 都是去年镇刑司李谟案后,被魏王旧部保荐上来的。他没说话,只示意内侍取来李御史呈的 “账册”,指尖抚过纸页时,突然顿住:册页边缘的墨迹晕染不均,像是用新墨补填的,而 “王燧私运漕米” 的字样,笔迹比其他地方重了三分,显是后加的。

退朝后的回廊里,李御史与那三个官员挤在转角的阴影里。“账册改得如何?” 穿绿袍的通政使压低声音,袖管里的玉扳指撞出轻响,“王燧营里的老账房,可处理干净了?” 李御史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半块带血的账册残页:“老东西不肯改账,已扔进黑林喂狼了。那暗阁里的私账,是咱们仿王燧笔迹写的,上面‘援北元粮’的字,连镇刑司都辨不出真假。”

他们没看见,回廊尽头的柱子后,玄夜卫周百户正攥着刀柄。昨夜他奉命跟踪李御史,见他带着两个黑衣人进了黑林,树洞里藏着十多本篡改过的军饷册,还有封写给北元的密信,墨迹未干的 “待王燧倒台,即献西城门” 几个字,在月光下像淬了毒的蛇。周百户刚要上前,却被暗处飞来的短刀逼退 —— 是李御史的死士,刀鞘上刻着的狼头,与北元兵的佩刀一模一样。

“将军,玄夜卫查到了!” 次日清晨,周百户捧着个铁盒闯进王燧的营账。铁盒里是从黑林树洞里搜出的原始账册,泛黄的纸页上,每笔军饷的收发都盖着漕运司的朱印,“去年冬的七千石漕米,根本没到边关,是漕运使与李御史勾结,转卖北元后,用假账栽赃您!” 他还掏出那封密信,信末的落款是个 “李” 字,笔迹与李御史弹章上的分毫不差。

王燧的指腹抚过密信上的狼头印记,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黑风口的北元兵突然换了新的弯刀,刀鞘上正是这印记。“难怪左贤王的粮道总堵不住,原来是有内鬼指路。” 他猛地攥紧拳头,铁盒里的账册发出哗哗的响,“走!去紫宸殿!让陛下看看这些奸獠的真面目!”

再次议事时,李御史还在振振有词:“陛下,王燧拿不出实证,便是心虚!若再纵容,恐九边军心大乱!” 话没说完,王燧捧着铁盒闯进殿门,账册与密信 “啪” 地砸在御案上:“陛下请看!这是漕运司的原始账册,这是李御史与北元的密信!他们私卖军粮、构陷忠良,就是想让北元破我边关!”

萧桓拿起密信,指尖触到墨迹时,突然想起李谟案时的卷宗 —— 当时也有封类似的密信,落款同样是个模糊的 “李” 字。他抬头看向李御史,见那人脸色惨白,往后缩了缩,却还想狡辩:“陛下!这是伪造的!王燧想反咬一口!”

“伪造?” 周百户突然上前,从袖中取出块血污的账册残页,“这是从黑林死士身上搜出的,上面有漕运使的朱印,与原始账册的印纹完全重合!李御史,您昨夜派去销毁证据的人,怕是没回来吧?”

殿上顿时一片死寂。那三个附议的官员 “噗通” 跪倒,有的哭着求饶,有的忙着撇清关系:“陛下!是李御史逼臣的!臣不敢不从啊!” 李御史的腿一软,瘫在地上,绯色官袍沾了满地的灰,却还死死攥着弹章:“不可能…… 你们怎么会找到……”

三日后,午门的鼓声震彻京师。李御史与三个同党被押上刑场,他们的私账与密信贴在刑场周围的木牌上,百姓们举着石块往他们身上砸,骂声盖过了行刑的号子。王燧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刑场方向,甲胄上的霜花慢慢化成水,混着眼角的泪,滴在手里的原始账册上 —— 那是老账房用命护下的铁证,此刻终于能告慰他的忠魂。

消息传到九边时,边关将士正在分发新到的军饷。漕米堆得像小山,米粒饱满,带着江南的潮气。老兵赵武捧着粮袋,突然对着南方跪拜:“老账房,您看!军饷到了,奸人伏法了!” 远处的烽燧燃起新的狼烟,不是警讯,是报平安的信号,火光在万里长空下连成线,像道守护家国的屏障。

多年后,有人在紫宸殿的档案库里发现了那本原始账册。纸页边缘的血痕早已发黑,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朱印与墨迹。每当寒风从午门吹进大殿,老内侍总会说:“那风里啊,还带着当年诛佞时的血香 —— 是提醒咱们,别让忠良蒙冤,别让奸獠再乱了纲常。” 而九边的将士,每次换防时都会对着烽燧起誓:守好这万里河山,不负当年铁证破佞的忠魂,不负这用血换来的国祚绵长。

十月廿二的晨雾,裹着寒意渗进理刑院的青砖缝。石迁坐在书吏房的矮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弹劾疏的封皮 —— 那封皮是赵世涛昨夜派人送来的,边角烫着理刑院的银纹,却掩不住纸页下藏的阴私。他鬓角沾着未干的汗,虽穿了两层夹袍,后背仍凉得发紧:李谟伏诛那日,他躲在镇刑司的梁上,亲眼看见玄夜卫卒用那把劈断岳峰左臂的弯刀,斩下李谟的头颅,此刻想起那刀光,喉间仍泛着腥甜。

“石检校,” 门外传来书吏的轻唤,“赵佥宪在值房候您,说‘疏该递了’。” 石迁猛地攥紧疏稿,指节压得纸页发皱。他想起三日前赵世涛的话:“秦飞、谢渊一日不倒,咱们这些人就一日不得安 —— 李公的仇,你的前程,都在这疏里了。” 这话像根针,扎在他心里最怕的地方:李谟倒台后,他藏在理刑院做书吏,每日抄录案卷时,总看见秦飞的名字出现在 “九边防务” 奏疏里,那名字旁边的朱批 “可从”,像在提醒他:主战派一日掌权,他的旧事就一日可能被翻出。

他起身时,碰倒了桌下的木箱,里面滚出半块 “镇刑司” 旧牌 —— 那是李谟当年赏他的,牌角刻着 “谟” 字。石迁慌忙将牌塞进怀里,牌面的冷意透过布衫传来,竟让他莫名定了神:“走,递疏去。”

太和殿的金砖上,石迁的靴子踩出细碎的声响。他双手举着弹劾疏,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眼角却偷偷扫向殿侧 —— 赵世涛站在理刑院官员队列里,冲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动作让他心头一暖,原本发颤的声线突然稳了:“陛下,臣石迁,谨奏主战派秦飞、谢渊三大罪,乞陛下圣裁!”

萧桓从龙椅上抬眼,目光落在疏稿上,又扫过阶下的秦飞 —— 秦飞的甲胄还沾着居庸关的雪,甲叶碰撞声在殿内格外清晰。“念。” 萧桓的声音很淡,却让石迁的后背又冒了汗。他深吸一口气,展开疏稿:“其一,狼山焚粮案,秦飞、谢渊称‘焚北元粮囤二十’,实则焚毁大吴边军预留粮窖三所,耗国帑十万余,玄夜卫档有‘粮窖火痕非胡式’为证;其二,谢渊总督九边,所任将领皆为狼山旧部,如大同卫指挥使王三、宣府卫参将李默,皆其心腹,九边军报竟先呈谢渊,再递兵部,是为拥兵自重;其三,陛下曾议迁避,秦飞当众叱骂张敬之‘贪生怕死’,实则罔顾圣意,若瓦剌破居庸关,神京倾覆之责,当由秦、谢二人承担!”

最后一句说完,石迁听见身后传来附和声 —— 赵世涛率先出列:“陛下,石检校所言非虚!臣掌理刑院查案,亦得报秦飞与瓦剌通使,书信虽未获,然其侄秦安在大同卫与胡商往来密切,恐为通敌佐证!” 话音落,又有十名官员相继出列,有前镇刑司的书吏,有赵世涛举荐的御史,连户部仅剩的两名侍郎(张敬之旧僚)也跟着附议:“军饷耗损属实,户部账册可查!”

秦飞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甲叶 “当啷” 响了一声。他没看石迁,只对着萧桓躬身:“陛下,石迁所言,句句是虚!狼山焚粮,有玄夜卫卒王三、谢渊亲记《战报》为证,粮囤火痕皆为北元‘苇席裹粮’之式,与我大吴‘砖石粮窖’截然不同;九边将领任免,皆经兵部、玄夜卫双重核查,王三、李默乃狼山死战之将,非臣心腹;至于‘罔顾圣意’,臣只求陛下记着独石口百姓 —— 他们被瓦剌绑在烽燧上烧时,喊的是‘大吴万岁’,不是‘迁避平安’!”

石迁立刻抬头反驳:“秦将军休要狡辩!玄夜卫《战报》乃你部所写,不足为信;王三曾为你牵马执鞭,怎非心腹?你侄秦安与胡商往来,你敢说不知情?” 这话戳中了秦飞的痛处 —— 秦安确在大同卫做货郎,上月还托人带信说 “胡商愿出高价买边军布防图”,秦飞当时就回信骂他 “糊涂”,让他立刻停手。此刻被石迁提起,秦飞的脸瞬间涨红:“秦安乃市井小人,臣早已严令其不得与胡商往来!石迁,你敢不敢与臣去大同卫,当面问秦安?”

石迁却往后缩了缩,躲到赵世涛身后:“臣乃文吏,不敢去边关涉险 —— 然理刑院可派官核查,若查不实,臣愿领罪!” 赵世涛立刻接话:“陛下,臣请领理刑院缇骑,往大同卫查秦安,再查狼山粮窖,必还朝堂清白!” 他说 “清白” 二字时,特意加重语气,目光扫过秦飞,带着几分挑衅。

周显突然出列,玄夜卫的黑色袍角扫过地砖,带起一阵风。“赵佥宪,” 周显的声音冷得像冰,“玄夜卫掌九边监察,狼山粮窖早经勘验,火痕取样存于诏狱署西库,若石检校有疑,可随我去取,何必劳烦理刑院?至于秦安,玄夜卫大同卫百户李焕,三日前已递回密报 —— 秦安确与胡商接触,然其已将胡商‘购布防图’之请,尽数告知大同卫指挥使王三,王三已将胡商拿下,此刻正押往神京。”

这话让石迁的脸 “唰” 地白了。他没想到秦安竟会反水,更没想到玄夜卫早有动作 —— 赵世涛昨夜还跟他说 “秦安贪利,必不敢声张”,此刻看来,全是假话。赵世涛也慌了,却强撑着道:“周指挥使,玄夜卫与秦飞素有往来,密报恐有偏袒!理刑院应与玄夜卫同查,方显公允!”

“公允?” 周显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纸,扔在石迁面前,“这是昨日玄夜卫在你私宅抄出的 —— 李谟旧令,上面写‘借弹劾乱朝局,联络瓦剌’,石检校,你要不要念念?” 石迁低头去看,那纸页上的 “谟” 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突然瘫跪在地:“不是... 不是臣的!是周显栽赃!”

殿内瞬间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响。萧桓拿起案上的密报,指尖划过 “秦安献胡商” 几字,又看向石迁颤抖的背影,突然开口:“赵世涛,你说要查秦安,可玄夜卫已拿了胡商,你怎么说?” 赵世涛的额头渗出汗,支支吾吾道:“臣... 臣不知玄夜卫动作之快...”

谢渊从殿外进来时,带着一身风雪。他手里捧着个木盒,盒上刻着 “玄夜卫证物” 四字,走到殿中打开 —— 里面是半块粮囤苇席,席上还留着焦痕,旁边放着一张纸,是北元粮囤的制式图。“陛下,” 谢渊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格外坚定,“这苇席是狼山焚粮时留存的,经九边老卒辨认,乃北元‘左贤王部’专用,席纹为‘胡麻编’,与我大吴‘芦苇编’截然不同;这制式图,是从瓦剌降卒身上搜的,粮囤尺寸、位置,与石迁说的‘大吴粮窖’全不相符。”

他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卷账册:“至于‘军饷耗损’,这是狼山之战的军饷账,每一笔支出都有玄夜卫骑缝章,十万帑银实为九边援军的冬衣费 —— 石迁疏中说‘耗于焚粮’,实则是将冬衣费挪作他用的借口!” 谢渊将账册递到萧桓案前,“陛下可查,这账册上的‘支用’批注,与石迁弹劾疏中的‘耗损’数额,笔迹虽不同,然计算方式完全一致 —— 盖石迁偷抄户部旧账,改‘冬衣费’为‘焚粮耗损’!”

石迁趴在地上,听着谢渊的话,牙齿咬得嘴唇出血。他想起赵世涛给的 “军饷账”,当时只觉得数额对得上,没细看批注内容,此刻才知自己被赵世涛当了枪 —— 可事到如今,他已退无可退,只能嘶哑着喊:“陛下!谢渊伪造证物!臣... 臣有证人!镇刑司旧吏刘七,曾见秦飞与李谟密谈!”

“刘七?” 周显冷笑一声,“石检校说的是去年十月,在狼山被王三斩了的刘七?” 这话像道雷,劈得石迁浑身发麻。他确实没见过刘七,只听赵世涛说 “刘七可为证人”,此刻才知刘七早已死了 —— 赵世涛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赵世涛见石迁露了破绽,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对着萧桓跪地:“陛下!臣... 臣不知石迁所言是虚!臣附议,皆因信其疏中‘军饷耗损’之说,臣愿领‘失察’之罪!” 他这一跪,附议的十一名官员也跟着跪了一片,有人甚至开始揭发石迁:“陛下!石迁曾向臣索贿,说‘若附议弹劾,日后李公翻案,必保臣升擢’!”“陛下!迁私藏李谟旧令,臣早有耳闻,只是不敢声张!”

石迁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哭腔:“赵世涛!你们这些人!当年李公在时,你们哪个不是捧着他?如今李公倒了,你们就踩我来保命?” 他猛地爬起来,冲向赵世涛,却被玄夜卫卒按住肩膀。“陛下!” 石迁转头对着龙椅,泪水糊满了脸,“臣是错了,可赵世涛、还有这些人,都是李谟旧僚!他们当年都拿过镇刑司的私银,都帮李谟瞒过军粮亏空!”

萧桓的手指敲着案上的李谟旧令,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周显,带石迁下去,彻查他口中的‘同党’。赵世涛,理刑院即刻停职,听候玄夜卫查核。”

玄夜卫诏狱的烛火,在石迁眼前晃得厉害。周显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那半块 “镇刑司” 旧牌,指尖抚过牌角的 “谟” 字:“石迁,你跟李谟多少年了?” 石迁的手腕被铁链锁着,磨得皮肤渗血,却梗着脖子道:“五年!李公待我如子,我为他做事,不后悔!”

“不后悔?” 周显将李谟旧令扔在他面前,“你可知这令上‘联络瓦剌’是何意?李谟当年通北元,是为了借瓦剌兵推翻陛下,你弹劾主战派,是为了让瓦剌顺利破城 —— 你这不是为李谟做事,是为瓦剌做事!” 石迁的身子猛地一震,他从未想过 “联络瓦剌” 是这个意思,李谟当年只跟他说 “借外力翻盘”,却没说要引瓦剌破城。

“不可能...” 石迁摇着头,“李公是大吴的官,怎么会帮瓦剌?” 周显突然起身,从架上取下一卷案卷,展开在他面前:“这是李谟案的审结卷,里面有他与北元左贤王的密信 ——‘若瓦剌破居庸关,吾愿为内应,献神京者,求封 “吴王”’。石迁,你护的,是个想卖了大吴的奸贼!”

烛火照在密信上,李谟的笔迹清晰可见。石迁盯着 “吴王” 二字,突然瘫坐在地上,铁链 “哗啦” 作响:“我... 我竟帮了这样的人...”

秦飞站在诏狱外的廊下,听见石迁的哭声,眉头皱得很紧。周显从里面出来,递给她一块烤饼:“刚从御膳房拿的,热乎的。” 秦飞接过饼,却没吃,目光落在诏狱的铁门:“他... 知道错了?” 周显点头:“知道了,还招了赵世涛的罪 —— 赵世涛当年帮李谟转移私银三万两,藏在江南的私宅里,还跟瓦剌通使有过书信往来。”

秦飞咬了一口饼,麦香混着苦涩咽下去:“我想起岳将军的血书,上面写‘奸佞不除,边关难安’—— 原来这些人,比瓦剌更狠。” 她想起独石口城破时,张承业打开城门,瓦剌骑兵涌进来的场景,又想起石迁刚才的哭诉,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秦将军,” 周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陛下让你回兵部,拟九边防务的增补策 —— 石迁这一闹,虽查出了余党,却也让九边将领心不安,你得去安抚。” 秦飞点头,将剩下的饼塞进怀里:“我这就去。对了,王三押的胡商,什么时候到神京?”“明日就到,” 周显道,“到时候,石迁案的最后一环,就齐了。”

十月廿四的清晨,胡商被押进太和殿时,身上还带着大同卫的冰碴。他跪在丹墀下,看见石迁也被押在殿侧,突然抖得像筛糠:“陛下... 臣招!是石迁让臣找秦安买布防图,说‘若拿到图,瓦剌必重赏’!迁还说,若秦安不允,就杀了他,嫁祸给秦将军!”

石迁猛地抬头:“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杀秦安?” 胡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扔在地上:“这是迁给臣的信物,说‘凭此可号令大同卫的李谟旧部’—— 玉佩上刻的‘迁’字,陛下可验!” 玄夜卫卒捡起玉佩,呈给萧桓。萧桓看着玉佩上的字,又看向石迁,突然叹了口气:“石迁,你到如今,还想狡辩?”

石迁看着玉佩,突然没了力气。那玉佩是李谟赏他的,他确实给了胡商,却没说要杀秦安 —— 他只是想拿布防图讨好瓦剌,为李谟翻案留条后路。可此刻,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臣... 认罪。” 石迁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臣愿领死,只求陛下饶过臣的家人 —— 他们不知道臣做的这些事。”

萧桓沉默了片刻,道:“你的家人,玄夜卫会查核,若确不知情,可免连坐。但你与赵世涛等,通敌、构陷忠良,按大吴律,当斩立决,曝首九边,以儆效尤。”

石迁被押出太和殿时,阳光正好穿过云层,照在他脸上。他看见秦飞正与兵部官员商议防务,谢渊在殿外部署玄夜卫卒,王三押着胡商往诏狱去 —— 这些他曾想构陷的人,此刻正为守护大吴忙碌着。石迁突然想起狼山的焦土,想起岳峰的断矛,想起独石口百姓的尸体,泪水又涌了上来。

“周指挥使,” 石迁转头对押他的周显说,“臣有个请求 —— 死后,把臣的骨灰撒在狼山。臣想看看,秦将军他们,是怎么守住大吴的。” 周显看着他,点了点头:“可以。”

刑场的刀光落下时,石迁最后想起的,是李谟当年对他说的话:“迁啊,咱们做的事,都是为了大吴。” 可到最后他才明白,真正为大吴的,是那些被他构陷的主战派,是那些在边关流血的士兵,是那些不愿迁避、死守家园的百姓。

他的血溅在刑场的雪地上,像一朵暗红色的花,很快被新雪覆盖 ——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个警示:奸佞之徒,终将为自己的贪婪与愚蠢,付出代价。

片尾

德佑十四年十月廿五,石迁、赵世涛等十二人伏诛,曝首居庸关、大同卫等九边重镇。玄夜卫趁势清查李谟余党,共逮捕镇刑司旧吏、理刑院官员凡三十余人,抄没私银十五万两,尽数充作九边军饷。

秦飞在兵部拟就《九边联防增补策》,奏请陛下 “以玄夜卫监军饷、以边军老兵充烽燧督查”,萧桓准奏。谢渊则率玄夜卫卒巡视居庸关,加固城墙,补充粮草 —— 瓦剌虽仍在关外徘徊,却再不敢轻易来犯。

王三押解胡商回大同卫时,特意绕到岳峰祠,将石迁的 “认罪书” 烧在香炉里:“岳将军,奸人伏法了,您放心,我们一定守住大吴。” 香炉里的烟,顺着风飘向狼山的方向,像在回应他的话。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神京的城墙上,落在九边的烽燧上,落在岳峰祠的匾额上 —— 那 “忠昭日月” 四字,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明亮。

卷尾

《大吴史?刑法志》载:“德佑十四年十月廿五,石迁、赵世涛等十二人,以‘通敌构陷、朋比为奸’罪斩于市,曝首九边。理刑院经此一案,革除‘镇刑司旧吏复起’之例,凡曾隶镇刑司者,皆需经玄夜卫核查无过,方许任职。户部重订《军饷核查制》,设‘玄夜卫监粮御史’三员,专查漕粮转运、边军支用,九边粮荒渐解。”

《玄夜卫档?防务录》补:“石迁伏诛后,玄夜卫从其宅中搜出李谟余党名册,共列六十余人,散于九边及江南。周显率玄夜卫分赴各地逮治,至德佑十四年十二月,尽数归案,无一人漏网。时瓦剌闻李谟余党肃清,主战派掌权,遂退师北归,居庸关之危暂解。”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