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奸臣列传》载:“总务府总长石崇、镇刑司提督魏进忠,协诏狱署提督徐靖构陷谢渊,共谋伪证。崇取谢渊戍边时军需旧账,改‘赈济灾民’为‘私挪军需’,巧饰痕迹,若天成之;进忠胁迫京中善仿笔迹者,伪作谢渊通敌北元密信,故留微瑕,诱查者信其真。二证相协,与诏狱伪供互为表里,成‘铁证’三链,欲坐实谢渊谋逆重罪。时户部尚书刘焕察账册有异,欲核之,为石崇党羽所阻;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疑密信伪,寻证不得,奸谋遂行。”
史评:《通鉴考异》曰:“伪证者,乱法之元凶;奸党者,亡国之祸根。石崇、魏进忠之流,以笔墨为刀,以伪证为刃,刬除忠良,窃弄威权,其计之毒,亘古罕见。夫军需账册,国之重器,太祖萧武定《仓库律》,严令‘账册书写必用朱墨,涂改必具文书,核验必经三官’,所以防奸伪、杜私弊也。崇弃祖制,改账册如戏,以赈灾之善举为谋逆之罪证,是逆天而行也。进忠伪作密信,故留破绽,以欺世惑众,其心之狡,不下狐鼠。徐靖居中联络,合三证为一链,官官相护,递相为奸,使朝堂莫辨真伪,忠良无以自明。萧桓惑于伪证,昧于奸谋,是弃永熙帝‘明辨是非’之遗训,自毁江山之屏障也。昔商纣信崇侯虎之谗而诛比干,秦二世信赵高之诈而杀李斯,皆以伪证亡其国,萧桓何不知鉴哉!”
壮志行
风云骤变乾坤摇,龙虎竞驰凌九霄。
长鲸吸川吞浩渺,猛士横戈斩怒潮。
虎啸幽林震丘壑,狼嗥荒原扰尘嚣。
吾携三尺青龙剑,直上昆仑掣电飚。
叱咤一响山岳裂,指挥四野鬼神号。
驱虎衔枚擒狡兔,纵狼逐鹿踏狂飚。
醉挥玉盏邀明月,笑舞金戈破寂寥。
狂澜倒卷千钧力,乱局平消百代骄。
岂惧豺狼环四野,敢凭孤胆靖风飚。
醉卧沙场君莫笑,人间畅意是今朝。
会当扫尽妖氛净,高唱凯歌入碧霄。
内务府的密室深踞署衙后院,四面皆是厚重青砖,门缝以糯米石灰封死,隔音不透光,唯有屋顶一方小窗,蒙着厚重的黑布,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室内,一盏黄铜烛罩悬于案上,烛火被罩得密不透风,光线如束,精准地投射在摊开的军需账册上,映得石崇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眸中的阴鸷在光影里愈发浓重。
石崇身着总务府绯色公服,衣摆一丝不苟地掖在玉带之下,指尖捏着一支特制的细毛笔 —— 笔杆是象牙所制,笔尖削得极细,浸过三成水的褪色松烟墨,墨色暗沉,与旧账的陈墨别无二致。他的动作轻得像偷食的鼠,手腕微悬,笔尖在泛黄的账页上游走,每一次落下都带着毁天灭地的狠戾,却又刻意控制着力道,生怕划破脆化的纸页。
这册账是十年前的军需底册,隶属兵部庚字库,记录着谢渊当年以兵部尚书衔戍守北境时的物资调度。页边早已因岁月侵蚀而脆化,指尖一碰便簌簌掉屑,其中一页清晰地记录着:“天德元年秋,青州大旱,流民遍野,拨糙米三千石、棉衣千件,解青州灾民之急,经办官谢渊,核验官陈忠。” 字迹遒劲工整,正是谢渊的手书,旁有户部侍郎陈忠的朱红印鉴,核验无误。
石崇盯着 “赈济青州” 四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他与谢渊素有旧怨,当年谢渊弹劾石迁通敌,虽未直接牵连于他,却让他多年不得升迁,这份恨意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如今大权在握,正是报复的良机。“谢渊啊谢渊,你一生清名,变卖祖产赈济灾民,传为美谈,如今倒成了私吞军粮的铁证,真是可笑。”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怨毒与得意。
笔尖落下,饱蘸的褪色墨汁缓缓晕开,将 “赈济青州” 四字细细涂覆。他并未直接涂抹干净,而是顺着原字的笔画走势,改 “赈济” 为 “私挪”,改 “青州” 为 “军需”,原本的条目便成了:“天德元年秋,拨糙米三千石、棉衣千件,私挪军需,经办官谢渊,核验官陈忠。” 改完之后,他又在旁添上一行小字:“物资未入北境军库,转存漠南私仓,去向不明,核之无据。”
为了做得天衣无缝,他从案边取过一小块细砂纸,指尖捏着砂纸一角,轻轻打磨涂改之处。砂纸的颗粒极细,只磨去表层浮墨,不损纸纤维,再用指尖蘸取一点提前备好的陈年茶渍,均匀地涂抹在涂改处和页边。茶渍呈暗黄色,与旧账的氧化痕迹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甄别,绝难发现涂改痕迹。他反复比对相邻账页的色泽与磨损程度,直到确认毫无破绽,才松了口气,将账册轻轻合上,放在一旁。
他深知,军需账册的管理极为严苛,每一笔调拨都需经兵部、户部、内务府三方核验,留有底册。为了让伪证成真,他早已提前布局 —— 通过蒋忠贤拉拢了户部管账的书吏,许诺事成之后予以重金提拔;又让心腹伪造了一份 “漠南私仓交接记录”,上面有伪造的仓管签名与手印,与篡改后的账册相互呼应。“私挪军需” 的罪名一旦坐实,再配上这份 “私仓记录”,便能顺理成章地引出 “通敌北元” 的指控 —— 毕竟,漠南紧邻北元疆域,“私藏的军需”,恰好能成为 “通敌的筹码”,这正是他与魏进忠早已商议好的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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