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Claymore 第15章 沙碑

尘暴如幕，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那远古吞噬者，正踏着沙丘，缓缓迈入战场中心。

它的节肢如残破神只的柱骨，每一步都使地面爆裂开来，沙浪倒卷，尸体与断兵在狂风中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它腹部那只竖瞳此刻大张，红光扫过前方——一整支防线的战士齐齐僵立，随后“咔”的一声，全身如沙雕一般崩解，随风而去。

塔丽雅立于血砂中央，鹿角头饰已完全融化，残液沿着她的肩胛渗入土中，咕咕作响。

她的声音已经不属于人类，像是千万碎音在同一时间哽咽：“赤砂的孩子……今日之后，梦境不再……”

她张开双臂，鲜血从掌心流下，灌入脚下的沙地，激起一圈赤金色的符纹。

“尘灵封阵”开始运转，吞噬者顿了一瞬，仿佛迷失方向。

但她的身躯也在迅速干枯，骨骼支起的皮肉如老树皮般裂开，皱折中流出咸涩泪水。

沙蒙想冲过去，却被狄克一把拽住肩膀。

“别过去。”狄克咬牙，低声吼道，“她已经踏上比我们更深的战场了。”

天空中传来尖啸，烬刃佣兵团最后的盾阵在飞虫撞击下瓦解。

罗泽·破壳者重甲已碎，单膝跪地，血眼戟插在地上支撑着他的残躯。

黑烟从他口中缓缓逸出，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吞噬者，露出一丝近乎诡异的笑容：

“我还以为……能活着看一眼家乡……”

说罢，他抬手拔出戟刃，那柄血眼凝视着前方的巨兽。

他怒吼一声，重戟贯地而出，斩飞逼近的一头畸形沙蝎。

但随后，他整个人也随着血气爆发，倒在沙中，胸前破洞透亮。

弯刀如月，箭似流星，艾索在两种形态间翩然转换，近斩远射，为远方的战友织就一张攻守兼备的战网。

艾索抱着那名死去的半妖战士。尸身尚有余温，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死者的嘴角仍挂着一丝弧度，像是最后一刻仍在鼓舞同袍。

他沉默着，伸手合上那双未瞑的眼睛。

“我带你回不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醒一个梦，却又冷得像冰，像死人的低语。

他站起身，弯刀在指间翻转，刃光如残月映着火光，映着他眼底的寒芒。

远处，怪物仍在肆虐，巨大的独眼俯瞰人间，漠然而贪婪。

艾索盯着它，缓缓抬起刀锋，一字一顿：

“那就送你下地狱。”

赫连·斩魅的身影在尸骸间游走，如鬼魅附骨。

他的面具早已熔毁，露出半张诡异的脸——皮肉蠕动，五官不断扭曲变幻，像是无数记忆的残渣拼凑而成。

他低头看着罗泽的尸体，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沙哑的疲惫。

“连你都死了……”

他抬起手，烬刃佣兵们如夜中利刃，无声地刺向吞噬者的节肢根部，展开最后的猎杀。

远方的风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

赤风王卡穆尔自沙尘中归来，步伐沉重如山。

他的半边身躯已石化，皮肤皲裂，黑血渗出，却仍挺直脊背，如一座不倒的碑。

他仰头望向那扭曲的庞然巨物，缓缓举起弯刀。

刀刃上的眼睛——千万亡魂之眼——同时睁开，凝视着这片吞噬生命的沙海。

“沙漠的怪物，都醒了。”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赤砂部落的战士、烬刃的佣兵、每一个仍在血泊中挣扎的身影。

“兄弟们。”

他的声音沙哑，却如闷雷滚过沙丘。

“今日——”

“沙螺为碑，我等为铭。”

“不怕死的——”

他猛地一扯缰绳，弯刀破空，率先冲向战场深处。

“随我杀至最后一刻！”

沙螺城高塔之上，黑袍翻飞，寒风如刀。

卡尔巴凝视着远方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低声呢喃：

“不愧是……世代镇守西境的战士。”

他的掌心攥紧，指节发白。

“你们的热血——”

他一步踏出，如流星坠向荒漠。

“我收到了。”

卡尔巴挥舞着黑银利爪，在荒漠战场上如幽影般穿梭，每一次出击都精准而致命，利爪划破空气，切割着怪物们的生命，就像镰刀收割着枯黄的麦浪。

然而，那些怪物似乎在某一瞬间得到了某种无形的命令，纷纷停下动作，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凝视向卡尔巴。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随之缓慢。

紧接着，它们发出撕裂天际的咆哮，毫无理智地朝卡尔巴蜂拥而来。

沙尘翻滚而起，像沙海中骤起的狂涛，吞没了视野。

沉重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金铁交鸣之声此起彼伏，利爪与怪物坚硬的甲壳碰撞，溅起炽热的火花，划破天幕。

天色逐渐变得血红，夕阳正沉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像是一颗受伤的心，缓慢地坠入沙海的深处。

卡尔巴、赤风王卡穆尔、艾索、狄克、沙蒙……这一行人仿佛已失去了所有感知。

他们的眼神空洞，神色麻木，只有身体仍在依凭着战士最后的本能，在这片荒漠中拼杀。

他们已不再是人，而是被信念驱动的杀敌机器。

战斗早已没有节奏，只有撕裂与崩毁。

刀刃划破空气，斩下怪物的躯体，在同伴们合力一击之下，怪物被硬生生劈成数段。

但还未等他们喘息，下一刻，数条布满倒刺的触手从沙地中骤然刺出，带着恐怖的速度将几人贯穿。

触手将他们高高举起，鲜血如红雨般洒落，染红了战友的面庞与战甲。

几人瞪大的瞳孔中映出触手深处的狰狞，却没有半点恐惧，只有不甘与死战到底的沉默意志。

武器早已被鲜血浸透，原本锋利的刀刃也在反复砍击中变得钝重。

可他们没有退路，只有硬撑着早已麻木的身体，继续一次又一次地挥下兵刃，用残存的力气去压制眼前的怪物，去斩击那冰冷而坚硬的甲壳。

维斯塔荒漠的夜晚分外凛冽，冷风如刃，仿佛要割裂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夜空下，一轮巨大的银月高悬，其轮廓清晰得近乎触手可及。

它像是失足跌落大地的神灵，照亮战场每一个死亡的角落。

而今夜，那原本皎洁的月光也被鲜血染红，仿佛在为这场即将无人生还的杀戮悄然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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