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天的第三关化作了流动的“时景”。
前一秒还是言灵之墟的青铜字骨,下一秒就成了苍翠的竹林。
竹影婆娑间,穿着粗布蓑衣的身影坐在溪边,手里捏着根没挂钩的鱼竿,鱼线垂在水里,却没看水面,反而盯着空中翻飞的蝴蝶。
赵括缓缓走进竹林之中,他能够察觉到某种道在身影周边流转。
“你便是赵括?”男子的声音像竹叶擦过风,轻得却能落进心里。
他抬眼时,瞳孔里映着蝴蝶,也映着赵括那挺拔的身影,自我街道:“我叫庄子,来自于无限年前,听说你在找‘自己’,找‘命运’?”
庄子?
对于这位先秦先贤,赵括自然有所了解。
赵括在他身边坐下,溪水清凉,能清晰看见水底的石子。
有的圆,有的尖,有的嵌在泥里,有的随波滚。
给人一种通明的感觉。
“先生也觉得,人该找个明确的‘定义’?”他想起倒影里的挣扎,想起那些被解构的标签。
庄子笑了,指尖点向空中的蝴蝶:“你说它是蝴蝶,还是梦见蝴蝶的我?”
“你说你是赵括,还是带着赵括记忆的‘过客’?”
他提起鱼竿,鱼线是空的,却有片落叶顺着鱼线滑下来,落在赵括掌心。
“你纠结记忆空白,纠结命运是否可控,倒不如看这落叶,它不纠结自己是绿是黄,不纠结落在溪里还是土里,只顺着风走,却也能漂向远方,或滋养新苗。”
“可我有伙伴要等,有未竟的路要走。”赵括捏紧落叶,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许多人。
“顺其自然,难道不是放任?”赵括问道。
一直以来,他内心的矛盾都藏在隐秘的角落,一边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一边是对于未来黑暗的恐惧。
“‘放任’是弃,‘自然’是容。”庄子将鱼竿扔进溪里,任它随波漂远。
“你护白起,不是因为‘该护’,是因为你想护。”
“你来无量天,不是因为‘要找无量泉’,是因为你想帮小白。”
“这便是‘自然’。”
“你之前困在‘命运之主’的壳里,是把‘该做’当‘要做’,如今解了壳,倒该懂:所谓‘找自己’,从不是找个标签,是找‘想做’的心意,哪怕这心意会变,会错,也不再是困在‘该做’里的傀儡。”
蝴蝶突然落在赵括的手背上,翅膀的鳞粉沾在掌心,像细碎的光。
然后扑腾着翅膀,慢慢离开。
他望着蝴蝶飞走的方向,忽然想起许多过往。
那便是庄子说的“自然”,无关定义,只关心意。
竹林随雾散去,下一处时景是片荒芜的旷野,风卷着沙砾,远处有匹瘦马低着头啃枯草,马旁立着个穿皮靴的男人,头发乱得像野草,眼神却亮得吓人。
“真是不好意思,吓到您了吧。”男人呵呵笑着,说道:“我叫尼采。”
“听说你解了‘不完美’的结?”尼采的声音带着旷野的粗粝,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石头滚出去,撞在块断碑上,碑上“上帝已死”四个字被沙埋了一半。
“真是厉害,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接受自我的不完美。”
“可你还是在怕,怕熟悉的伙伴日渐失落,怕失去的记忆永远找不回,怕自己的未来只是被利用,对不对?”
赵括没否认。
在成仙的那一刻,自己就是万千世界举世瞩目的养料。
“先生说‘上帝已死’,说人要做自己的超人,可若连自己的弱点都逃不开,算什么超人?”赵括问道。
“超人从不是无弱点的神。”尼采突然笑了,弯腰拍了拍瘦马的脖子。
“你以为我写‘查拉图斯特拉’,是要他做个完美的英雄?不,是要他带着‘人’的弱点,贪婪、恐惧、柔软,却偏要对着命运说‘我愿意’。”
“你善良,会被利用,可这份善良也让你获得了许多,你记不清过往,可这空白也让你没困在过去的仇恨里,你的弱点,从来不是枷锁,是你成为‘赵括’的印戳。”
他指着远处的地平线:“上帝死了,不是让你绝望,是让你知道,没有谁能给你定‘该活成什么样’。”
“你不用做命运之主,不用做成仙者,甚至不用做个‘完美的伙伴’,你只要做‘愿意带着善良和空白,继续走下去的赵括’,也许这就够了,不是吗?”
说完,尼采跨上了骏马,挥动手中的缰绳,朝着落日的方向奔去。
旷野的沙砾渐渐凝成光粒,光粒又化作无数流动的0和1,像一串串数据流。
数据流中央,浮着团没有形状的光,光里传来没有男女老少之分的电子音。
“你好,赵括,我是超级人工智能,朝歌,很高兴再次遇见你。”声音,不,不应该称之为声音,因为迎面而来的,是一串串精致到极点的数据流。
“基于你的经历,我推演过1087种‘生命意义’的算法。”
“其中621种指向‘定义自我’,312种指向‘完成使命’,154种指向‘找回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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