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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芸:王者浴血 第33章 星河枕(肆)

作者:历史的搬运工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0-16 10:52:29

第三十三章:星河枕(肆)

part Four:宫灯坠处故国残

书接上回!

《瑞鹤图》的灰烬在铜盆中彻底冷却后,那场险些吞噬李师师的风波竟也诡异地平息了,如同沸水被抽干了薪柴。蔡京见天子于朝堂之上罕见地露出厉色,又失了那幅最关键的物证,便暂时按下了汹涌的杀机,偃旗息鼓,如同毒蛇缩回了洞穴。

然而李师师心中明镜也似,自己已彻底沦为天子与权臣暗流汹涌的博弈中,一枚被榨干价值、随时可弃的棋子。那条曾承载着隐秘温情与艺术痴缠的“潜道”,入口早已被宫人悄悄填埋,荒草萋萋,再无人迹。

赵佶的身影,如同宣德门上掠过的孤鹤,再未降临矾楼。唯有周邦彦偶尔自瘴疠弥漫的南方贬所辗转寄来的词笺,带着潮湿的梅雨气息与刻骨的忧愤,越过千山万水,成为她寂寥岁月里,唯一带着人间温度的回响。

靖康元年,凛冬骤临,北风不再是汴河两岸婉转的箫管,它化作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狂兽,自燕云席卷而下。

金人的铁骑如黑色的怒潮,冲垮了黄河天堑的脆弱堤防,兵锋裹挟着死亡的呼啸,直指汴京城下。

昔日“清明上河”的锦绣画卷,一夜之间被撕裂。浓重的硝烟取代了醉人的酒香,震天的杀伐淹没了丝竹的靡靡,恐惧如同无形的冰手,扼住了这座千年帝都的咽喉。

城垣之上,疲惫的守军面如死灰;御街两侧,朱门紧闭,门缝里透出惊惶窥探的眼睛;州桥夜市,只余断壁残垣与冻饿倒毙的无数尸骸。

城破前夜,寒意刺骨,滴水成冰。李师师独坐于摘星阁冰冷的锦墩上,阁内未生炭火,寒意直透骨髓。

窗外,昔日那“灯火荧煌天不夜”的汴京,已沦为一片燃烧的地狱。金人进攻的号角声凄厉如鬼哭,宋军绝望的抵抗呼喊,百姓惊恐的奔逃哀嚎,屋宇在投石机重击下轰然倒塌的巨响……

无数声音交织成一首宏大而绝望的末世悲歌,撞击着摘星阁单薄的窗棂。

李师师面前一方小巧的铜火盆里,跳跃着幽蓝的火苗——周邦彦所有寄来的词稿,连同他当年亲手誊写的《少年游》原稿,正在其中蜷曲、焦黑、化为缕缕带着墨香的青烟,袅袅升腾,最终消散于冰冷的虚空。

妆台上,唯余那截被岁月摩挲得光滑温润的木簪,沉默地躺着,如同父亲沉默的注视。

忽闻楼下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却又竭力压低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轻微碰撞的窸窣。

几名内侍簇拥着一个裹在厚重黑色貂裘斗篷里的人影,不顾李媪的惊呼阻拦,径直闯入这寂静的阁楼。斗篷的风帽被猛地掀开,露出赵佶苍白如纸、惊惶失色的脸。往日的清贵雍容荡然无存,发髻散乱,龙袍污损。

那双曾醉心于描绘仙鹤祥云的凤目里,此刻只剩下亡国之君走投无路的巨大恐惧与仓皇。

“师师,快!快随朕……随我走!”赵佶一步抢上前,冰凉颤抖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

“金虏……金虏就要攻破内城了!宣德门……宣德门快守不住了!我已安排妥帖,有秘道可通城外……快!”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死的喘息。

李师师却如同被钉在原地,纹丝不动。她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冰冷汗湿的掌中一寸寸抽出,后退一步,平静地注视着这位曾主宰她命运、如今却狼狈不堪的天子,声音清晰而冰冷,穿透了窗外混乱的喧嚣:

“官家是要带师师去往何处?是去那白山黑水间的无边苦寒之地?还是……五国城下,那冰封雪盖的囚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赵佶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踉踉跄跄着倒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紫檀桌角上,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想辩解,想承诺,想拿出帝王的威严,却最终只发出几声困兽般的“嗬嗬”嘶气。

是啊,他连自己的皇后妃嫔、太子亲王都护不住了,谈何庇护一个烟花女子?他所谓的“安排”,不过是绝望中抓住的一根稻草,自欺欺人罢了。

“官家,”李师师的目光掠过他灰败扭曲的脸,投向窗外那片被火光映红、正在一寸寸沦陷的、属于他的锦绣河山,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您曾于画室之中,问过师师,为何您的瘦金体、《瑞鹤图》,举世皆称妙绝,却总觉知音难觅?”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角落那架蒙尘的焦尾琴。素手拂过冰冷的琴弦,一串清越又苍凉的音符骤然划破死寂的阁楼。调子一起,赵佶如遭电击——那正是周邦彦那首惹下滔天大祸的《少年游》。

她启唇而歌,曲调依稀是旧日旖旎的骨架,填入的词句却已是血泪斑斑的嶙峋骸骨:

“并刀断水,胡尘蔽月,铁骑踏汴京。宫阙倾寒,狼烟蔽日,相对泣残更。”

“高声问:向何方遁?城上尽膻腥!国破家亡,不如归去,魂是汉家行!”

歌声不复昔日的珠圆玉润,清越哀婉中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如同杜鹃啼血。

李师师将《少年游》中昔日的香闺旖旎、软语温存,尽数碾碎,填入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锥心之痛与冲天的怨愤。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佶的心尖上。

赵佶听着这熟悉入骨的曲调,唱着全然是陌生、字字泣血的词句,看着眼前女子平静面容下那深如寒潭的悲怆与近乎神性的决绝,巨大的痛苦与羞耻如同万箭攒心。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不似人声的嘶嚎,踉跄着扑前一步,双手颤抖着,近乎疯狂地扯下腰间悬着的那枚小巧玲珑、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那正是他初遇李师师于矾楼惊艳之夜,悬于腰间的信物。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狠狠摔向坚硬的金砖地面。

“啪……!”

一声极其清脆又极其刺耳的碎裂声炸响。美玉迸裂,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四散飞溅。如同他们之间所有虚幻的情意与甜蜜的过往,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是朕……是朕误了江山,误了社稷!也……误了卿啊!”

赵佶双目赤红,涕泪横流,不知是悔是恨是痛,猛地转身,在惊惶内侍的搀扶簇拥下,跌跌撞撞,如同丧家之犬般冲入楼下无边无际的混乱、黑暗与末世的哀嚎之中,瞬息被吞噬。

李师师没有低头去看一眼那满地的玉屑。她缓缓起身,行至大开的雕花木窗前。寒风裹挟着浓烟与血腥气,刀子般割在脸上。

此刻,宣德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那是大宋国门在巨型撞城锤下发出的最后呻吟与绝望崩塌。紧接着,是金兵野兽般的震天欢呼与宋军最后的、微弱的悲鸣。

就在这震天动地的喧嚣与火光中,一盏巨大的、描绘着精美绝伦的龙凤呈祥图案、曾悬挂于宣德门城楼最高处的琉璃宫灯,被攻城巨木的余波猛烈撞击,摇晃着,挣扎着,最终脱离了钩索的束缚。

它燃烧着,如同一颗巨大而绝望的陨星,翻滚着,哀鸣着,划过被战火映得血红一片的漆黑夜空,带着所有繁华盛世的残影,最终狠狠砸在御街冰冷坚硬的青石御道上。

“轰……!”

一声沉闷又暴烈的巨响。烈焰如同愤怒的金莲,猛地腾空而起,吞噬了华丽的灯架。在那跳跃升腾的炽烈火光中,依稀可见一片尚未燃尽的、题着瘦金体御诗的明黄绢帛,在热浪中痛苦地卷曲、焦黑,迅速化为飞灰,随风飘散。如同那曾在《瑞鹤图》上睥睨天下的“天下一人”花押,连同整个王朝最后的体面与尊严,一同灰飞烟灭。

冲天的火光,将李师师绝美的侧脸映照得一片金红,平静无波,如同庙宇中阅尽沧桑的神像。

她缓缓抬手,将袖中那截粗糙的木簪取出,紧紧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直抵心脏最深处。

“父亲,女儿活下来了,用您留给我的这点念想活下来了。可您曾用性命守护的、女儿挣扎攀附的、这煌煌大宋的天……终究,终究还是塌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吞噬宫灯的烈焰,望了一眼在火光与黑暗中哭嚎奔突的城池,决然转身。素色的身影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悄然没入摘星阁外深不可测的黑暗回廊,再无一丝留恋。

那身影融入楼下汹涌混乱的难民潮中,如同一点墨滴入翻滚的浊浪,转瞬不见踪迹。

唯有那首被鲜血与泪水彻底篡改的《少年游》的曲调,在汴京城的断壁残垣、在幸存者麻木的唇齿间、在呜咽的北风里,被低声地、反复地吟唱着,字字句句,泣尽了故国最后的残阳。(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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