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生与陈子安亦步亦趋,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苍穹会所时,一道身影带着急风,从侧后方猛冲上来。
又是程督察!
他几乎是半跑半扑地抢到祁同伟面前,双腿“啪”地并拢,手臂笔直抬起,敬了一个无比标准,却又无比卑微的礼。
他的额头,冷汗混着油汗,在灯光下反射出狼狈的光。
“祁厅长!”
程督察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调,尖锐中透着压不住的颤抖和谄媚。
“后天!后天晚上是我们澳岛的大日子,庆祝晚宴!”
“我们司长特意吩咐过,若是能有幸见到您,务必,务必要邀请您莅临!”
他一边说,一边死命地躬着身子,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我们……我们为您在主宾席预留了尊贵的位置!”
此言一出,身后的霍生与陈子安瞳孔骤然紧缩!
后天的晚宴!
12月31日!
主宾席!
他们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澳岛真正的顶层社交场,是权力的核心圈。
凭他们的级别,能获得一张入场券已是邀天之幸。
至于主宾席,那是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地方!
可现在,这样一个位置,竟然只是“预留”给了祁厅长?
这不是面子。
这是敬畏!是恐惧!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翻江倒海般的震撼。
他们对祁厅长能量层级的认知,再一次被击碎,然后重塑!
然而,面对这份足以让任何权贵受宠若惊的邀请,祁同伟的反应却淡漠到了极点。
他甚至没有去看程督察那张扭曲的脸。
他的目光,穿过了眼前这个卑微的人,望向了更深、更远的黑暗。
军方的渠道,澳岛的晚宴……
这其中的勾连,他一念便知。
屠龙之术,却被尔等用来媚上邀宠。
何其可笑。
祁同伟终于收回目光,落在了程督查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程督察那僵硬的、被汗水浸透的肩膀。
动作很轻。
很慢。
程督查的身躯,却因此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剧颤!
“这个人,我们带走了。”
祁同伟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喜怒。
他收回手,与程督查错身而过。
在两人肩头交错的瞬间,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入了程督查的耳中。
“对了。”
“比起现在,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轰!
程督查的神经断了。
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
是这位祁厅长进来之前,自己以地头蛇自居,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
自己之前那副威风凛凛的嘴脸,和现在这条摇尾乞怜的狗,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成了一出滑稽戏?!
比当众打脸更恐怖的,是被彻底看穿、看透的剥离感!
比死亡更冰冷的,是那句带着玩味与调侃的终极审判!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他的后颈向下蔓延,冻结了每一寸脊骨。
程督察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他只能看到那道高大的背影,以及他身后两道影子,决然而去,再未回头。
直到那扇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一切。
“扑通!”
程督察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厚重的门被重新合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死寂。
程督察依旧瘫在地上,那一声关门声,却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那句“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是一根无形的钢针,扎进了他的神魂深处,疯狂搅动,粉碎着他的一切。
桀骜不驯……
桀骜不驯!
原来,从他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出已经写好结局的戏。
自己所有的威风,所有的城府,所有的卑微,所有的谄媚……
都只是这出戏里,一个丑角拙劣的表演。
他甚至懒得戳破。
直到最后,才用一句随意的调侃,将他整个人连皮带骨,剥得干干净净,扔在地上。
这不是羞辱。
这是神明对蝼蚁的漠视。
“嗬……嗬……”
程督查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摩擦声,他想爬起来,四肢却完全不听使唤。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
他剧烈地侧过头。
“哇!”
一口鲜血,混杂着胃液,喷在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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