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省委整顿学习会议。
会议室内的空气本该严肃,此刻却紧绷如弦。
刘和光毫无征兆的发难,让气氛瞬间冻结。
会议刚进行到一半,他放下茶杯。
杯底与桌面清脆一撞,声响不大,却像惊堂木般砸在每个人心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刘和光没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虚空,声音却精准地投向主位。
“钟书记,我有一个程序性问题。”
他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股碾压式的分量,在会议室内激起回响。
“关于祁同伟同志的审查工作,似乎出现了一些……令人费解的状况。”
笔尖停在纸上,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来了!
钟正国眼皮未抬,指间的钢笔依旧慢悠悠地转着,只从唇间溢出一个字。
“说。”
刘和光身体微微前倾,那一眼,锐利如刀,直刺钟正国。
“据我所知,祁同伟作为待审查干部,必须在规定地点接受问询,不得随意走动。”
“可我昨天去了纪委审讯室,没见到祁同伟。”
“我的人告诉我,他已经两天没露过面了。”
他的声音陡然抬高,每个字都带着拷问的意味。
“钟书记,我想知道,一个需要被严肃审查的干部,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符不符合我们的纪律和规矩?”
“人,到底在哪!”
最后一句,近乎低吼。
满室死寂。
所有视线都在刘和光与钟正国之间,如钟摆般来回扫动。
这一击,精准而狠辣,直指钟正国的失职。
然而,钟正国指间的钢笔,停了。
他抬起头。
脸上没有刘和光预想中的任何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怒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错愕。
“和光同志,你这个消息,让我很意外。”
钟正国向后靠近椅背,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才定格在刘和光身上。
“祁同伟不是早就被沙瑞金专员亲自带走了吗?”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瑞金司长没跟你通气?”
这两句话,轻飘飘的,却在刘和光耳中炸开一道惊雷。
刘和光端坐的身形,肉眼可见地一僵。
钟正国看着他的反应,嘴角极快地扬了一下,那笑意一闪而逝,随即又化为关切。
“瑞金司长亲自督办的案子,想必有他的深意。”
“我们做同僚的,要相信他,要支持他嘛。”
他话锋一转,反问道:
“怎么,你昨天去审讯室,是发现了祁同伟之外的新线索?”
一问,一答,再一反问。
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瞬间瓦解了刘和光蓄满力量的雷霆一击。
钟正国不仅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还将皮球踢给了沙瑞金。
更阴狠的是,他反过来暗示刘和光是不是在“干扰”京都专员办案。
刘和光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准备好的一整套组合拳,此刻全被堵死在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想用“程序”二字做文章,逼钟正国陷入被动。
谁能想到,对方直接搬出了一尊他现在绝对碰不起的神。
跟沙瑞金要人?
对方虽只是正厅,但背后代表的是京都。
他刘和光,还没这个胆子。
钟正国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和光同志,我知道你痛失爱子,心情沉痛。”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相信组织,相信同志。”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人既然是瑞金司长带走的,那就丢不了。”
这番话,一半是安抚,一半是警告。
刘和光胸口剧烈起伏,握在桌下的拳头,指节已然泛白。
最终,万千情绪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很好。”
他重重坐了回去。
会议室里的寒意,却再也驱散不掉。
“当初刘生也是这么被反贪局的人带走的,结果现在生死不知。”
这句几乎细不可闻的喃喃自语,让邻座的人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
散会时,梁群峰与赵立春的目光在走廊尽头交汇。
两人眼中都翻涌着惊涛,却又都默契地缄口不言。
梁群峰回到办公室,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钢笔。
别人只看到了一场省委高层的正面碰撞。
他却嗅到了更深处的血腥味。
刘生,刘民。
刘和光的两个儿子。
一个被反贪局带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另一个,正是祁同伟冒死闯港岛的目标。
钟正国今天那份稳如泰山的底气,只可能源于一个事实。
祁同伟,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手里还带回了一柄足以斩杀一切的剑!
再看刘和光今天的表演,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早已乱了阵脚。
那份强撑起来的威势,不过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扑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