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农门医女 第386章 陌儿的害怕

屋子里弥漫着药膳的香气、淡淡的奶香，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宁静与温馨。窗外的雪光映进来，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炭火融融，温暖如春。

苏岩青的院子里，七岁的韩君陌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舅舅给他找来的鲁班锁，小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主院方向的动静。苏岩青端着一盘刚出炉、热腾腾的梅花糕进来，故意逗他：“陌儿，想不想吃？可香了！”

韩陌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散发着甜香的点心，又下意识地望了望主院的方向，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肩膀微微耷拉下来：“舅舅，我娘亲……”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记得娘亲生弟弟妹妹那天，爹爹像疯了一样冲出去，红婆婆脸色凝重，整个家里都笼罩着他从未感受过的紧张和恐惧。他害怕极了，怕娘亲像书里说的那样……再也醒不过来。虽然舅舅告诉他娘只是累了在睡觉，弟弟妹妹也很好，可他多想亲眼看看啊！

多想让娘亲摸摸他的头，像以前那样笑着叫他“小陌儿”啊！可是这几天，爹爹寸步不离地守着娘亲，红婆婆忙进忙出，连舅舅也总被叫去帮忙，他感觉自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小石头。

“陌儿放心，”苏岩青看着外甥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脆弱的小脸，心疼得不行，放下糕点，蹲下身将他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娘亲没事的，真的！就是生弟弟妹妹太累了，要好好睡几天才能恢复力气，就像你生病了要多睡觉一样。红婆婆说了，再过一两日，她精神好些了，你就能进去看她了，还能抱抱弟弟妹妹呢！”

“嗯！”韩陌把脸埋在舅舅温暖的怀里，用力点了点头，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他知道舅舅不会骗他，可心里那份空落落的害怕和说不出的委屈，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他好想娘亲，好想爹爹像以前那样只看着他一个人……

时间在苏月禾的静养中悄然滑过几日。红姑的药膳汤每日准时送来，韩牧野亲力亲为，从喂汤喂药到擦身按摩，无微不至。苏月禾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不能久坐，但脸颊有了些许红润，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神采。她开始能低声说些话，最常问的便是两个孩子的情况。

奶娘每日都会抱着吃饱喝足、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们到榻前让她看看。看着儿子虎头虎脑、女儿玉雪可爱的睡颜，苏月禾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支撑她快速恢复的最大动力。

这日午后，窗外难得放晴，积雪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苏月禾刚喝完一碗温热的红枣小米粥，靠在韩牧野特意为她垫高的软枕上小憩。韩牧野正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帮她擦拭着双手，指腹小心地按摩着她微凉的指尖，试图让气血更通畅些。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两人轻浅的呼吸。苏月禾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门口，正想闭上眼再歇会儿，忽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门框边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极其熟悉——是陌儿！

小家伙似乎只是想偷偷看一眼，小小的脑袋在门框边飞快地探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渴望和怯意，在接触到苏月禾投来的目光时，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缩了回去，瞬间消失在门后。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苏月禾的心，却在那瞬间被狠狠揪了一下！那不是好奇的窥探，那眼神里分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种被压抑的渴望，还有……一种被忽视的委屈和不安！

她的陌儿！她捧在手心长大的长子！这些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和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连她自己都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几乎分不出多余的心神。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陌儿有舅舅带着，有红姨、小满她们照看，应该无忧无虑。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的心防，让她骤然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什么！

韩牧野也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门帘在轻微晃动。

“怎么了？娘子？哪里不舒服？”他立刻紧张起来。

苏月禾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胸口起伏着，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有些急切地抓住韩牧野的衣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浓浓的心疼：“夫君…是陌儿……我刚才看到陌儿了……他在门口……他……他好像很难过……”

韩牧野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这些天，他一颗心全扑在虚弱的妻子和两个脆弱的新生儿身上，对小陌儿的关注确实少之又少。他只记得叮嘱岩青照顾好孩子，却忘了问问孩子心里在想什么。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商海中的运筹帷幄，此刻在儿子那委屈躲闪的眼神面前，都显得那么迟钝和失职！

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韩牧野猛地站起身，几步就冲到门口，一把掀开了厚厚的棉布门帘。

门外廊下，小小的韩君陌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小肩膀微微耸动着。他显然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出来，听到动静，惊慌地想要站起来跑开，却被韩牧野长臂一伸，稳稳地、不容拒绝地抱了起来。

“陌儿！”韩牧野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被父亲强有力的臂膀抱住，熟悉的、带着淡淡松柏气息的怀抱温暖地包裹过来，韩君陌强忍了多日的委屈、害怕、还有那份小小的“被抛弃”的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饱含了所有复杂情绪的哭声，猛地从孩子小小的胸腔里爆发出来。他不再是小大人似的叹气，而是像个最普通、最需要父母疼爱的孩子那样，毫无顾忌地大哭起来。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瞬间濡湿了韩牧野肩头的衣料。

“爹……爹爹……呜呜……娘……娘亲是不是……不要陌儿了……呜呜呜……陌儿好怕……好想娘亲……”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小身子在父亲怀里剧烈地颤抖着。他害怕那天的混乱和娘亲苍白的脸，他害怕爹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抱他举高高，他害怕弟弟妹妹分走了所有的爱……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份恐惧和委屈，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