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农门医女 第263章 活下来

赵烽的身体在最后一次剧烈的抽搐后，猛地绷直，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彻底瘫软下去。那口喷出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生命的魂灵。

他深陷的眼窝紧闭，脸上最后那点青白也迅速被一种死寂的灰败取代，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停滞，只有喉间残留着极轻微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昭示着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却也只在风中飘摇。

“赵都尉！你醒醒！坚持住！” 苏明远和红姑扑在赵烽身边，双手徒劳地想要堵住他口鼻中仍在缓慢溢出的污血，看的大家泪流满面。

“没用了……” 药瞎子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深重的疲惫与无力。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脏腑尽碎，经脉寸断，寒气已入膏肓……那点雪莲的生机，不过是……让他多喘了几口气……”

他亲眼看着那磅礴的生命力涌入赵烽残破的身躯，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深不见底的创伤黑洞吞噬殆尽，反而加速了最后的崩解。人力，终究有穷尽。他救不了这个一路用命撑过来的汉子。

苏月禾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赵烽垂死的景象、那“雪崩全埋”的噩耗，如同无数把冰锥，反复刺穿着她早已麻木的心。

王爷石昊磊那爽朗的笑声，弟弟苏岩青少年意气的脸庞，还有眼前这个为送药而死的忠勇侍卫赵烽……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破碎、沉入无边的冰雪深渊。

她攥着玉盒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盒角那“昊磊”二字沾染着她指缝渗出的血，混合着王爷的、青弟的、赵烽的……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哀嚎。

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悲恸漩涡中心，一股更尖锐、更不容忽视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苏月禾的绝望迷雾！

“呃……嗬……嗬……”

床榻上，韩牧野喉咙里发出的痛苦抽气声陡然加剧！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濒临彻底断绝的恐怖气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药瞎子猛地睁眼，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韩牧野胸前那原本被雪莲核心生机强行压制、开始渗出污血的浓黑蛊毒纹路，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新的邪恶力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疯狂凸起、膨胀！

颜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如同无数条剧毒的蜈蚣在他皮肤下疯狂扭动、绞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腥甜之气，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瞬间盖过了赵烽那边弥漫的血腥！

“不好！蛊毒反噬！生机耗尽，它要彻底吞噬宿主！” 药瞎子失声惊呼，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蛊毒竟如此歹毒凶悍，在雪莲生机冲击下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像是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狂暴！那滴入心脉的雪莲精华，此刻竟成了点燃最后毁灭的引信！

韩牧野原本因药力而变得稍强一丝的气息，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扼住，瞬间急转直下！变得微弱、急促、混乱不堪，如同狂风中的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他灰败的脸庞上，最后那点若有若无的生气也彻底消散，只剩下死灰般的青黑！

“牧野！” 苏月禾被这景象骇得魂飞魄散！所有的悲痛、绝望在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取代！

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不顾那浓烈的恶臭，死死抓住韩牧野冰冷得如同冰块的手！那只手无力地垂着，指尖已开始泛起死人才有的青紫色！

“师叔！师叔！救他！救救他！” 苏月禾抬头看向药瞎子，声音凄厉得变了调，眼中是彻底的疯狂和哀求。

药瞎子看着苏月禾眼中那濒临崩溃却又爆发出骇人求生欲的光芒，又低头看着韩牧野胸前那疯狂扭动、即将彻底吞噬一切的蛊毒。一股混杂着悲愤、不甘和最后一丝赌徒般狠戾的血气，猛地冲上他枯槁的头顶！

“贼老天！你想收人？没那么容易！” 药瞎子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布满老人斑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抓过旁边玉碗里仅剩的、粘稠如琼浆的乳绿色药液——那是原本分给赵烽、但赵烽已无法承受的那一份！里面蕴含着千年雪莲最核心、最磅礴的生机和那冰火交融的霸道药力！

没有时间了！没有选择！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药瞎子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俯身，用尽全身力气，一手死死按住韩牧野疯狂挣扎抽搐的身体，另一只手捏着那根细长的空心银管，看准韩牧野胸前蛊毒最核心、也是心脉最要害的膻中穴上方——一个极其凶险、稍有不慎立时毙命的死穴！

“引毒归巢！生机锁魂！给老子——开！！！”

伴随着这声几乎撕裂喉咙的怒吼，药瞎子手腕灌注毕生功力，快如奔雷，银针带着一点决绝的寒芒，狠狠刺入那死穴之中！

“噗嗤！”

一股粘稠腥臭、黑如墨汁的毒血瞬间从针孔飙射而出！紧接着，药瞎子将银管中那粘稠的、绿光莹莹的雪莲琼浆，没有丝毫犹豫，对准那飙血的针孔，猛地全部推注了进去！

“呃啊啊啊啊——！！！”

韩牧野的身体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猛地向上弹起！双眼暴睁，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非人般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胸前那浓黑如墨的蛊毒纹路瞬间膨胀到了极致，皮肤被撑得几近透明，无数条毒蛇般的凸起疯狂扭动、碰撞，仿佛有活物要破体而出！大股大股更加粘稠、散发着刺骨寒气和浓烈恶臭的黑紫色污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膻中穴附近的破口和七窍之中狂涌而出！瞬间染透了身下的被褥！

“压住！死也要压住他！” 药瞎子嘶吼着，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刚才那一针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甚至可能引动了自身旧伤。几个学徒用尽吃奶的力气，如同叠罗汉般死死压住韩牧野。

整个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韩牧野濒死的惨嚎。苏月禾死死咬着下唇，鲜血渗出，她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盯着韩牧野，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福伯和红姑的哭声都停滞了，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慑住，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刻……两刻……三刻…

就在众人以为韩牧野必死无疑之际，那汹涌喷出的黑紫色污血，流速……似乎……减缓了一丝？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

韩牧野胸前那疯狂膨胀、扭动、浓黑如墨的蛊毒纹路，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熔岩的寒冰，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褪色！那浓得化不开的黑色，迅速变淡、变浅，如同墨汁被清水稀释，露出了下面青紫、暗红的本色皮肤！那剧烈凸起的“毒蛇”也像是失去了支撑，迅速瘪塌下去！

而他喉咙里那凄厉的惨嚎，也渐渐变成了痛苦却不再那么撕心裂肺的呻吟，气息虽然依旧微弱、混乱，却不再是那濒死的游丝，反而带上了一丝……挣扎的活气？

“毒……毒在退？！” 木头站在旁边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药瞎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韩牧野胸口的变化，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汗水混着血水淌下。他猛地抓起韩牧野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搭上寸关尺，屏息凝神。

几息之后，他那紧绷到极致的肩膀，终于……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一分。布满血丝的眼球里，那几乎被绝望淹没的深处，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星。

“成了……” 药瞎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狂喜，“蛊毒……被引出来了！生机……锁住了心脉一线！”

他立刻不再迟疑，手中金针再次化为一片残影，这一次不再是强行冲击，而是循着一种疏导、安抚、固本的轨迹，在韩牧野周身经络要穴急速点刺。同时嘶声吩咐：“快！止血散！温补护心汤！快！他体内余毒未清，生机耗尽，现在是吊命的关键！”

木头和苏月禾如同被注入强心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止血的金疮药粉被小心翼翼地洒在韩牧野胸前仍在渗血的破口，温热的、散发着人参和黄芪气息的护心汤被一点点撬开牙关灌入。

随着药瞎子的针法和温汤药力的持续作用，韩牧野身体的抽搐渐渐平复，那骇人的惨嚎也变成了断断续续、极其微弱的呻吟。胸前皮肤下的青黑色虽然依旧存在，却已淡了许多，不再疯狂扭动。

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渐渐趋于平稳，胸膛有了虽然轻微但持续的起伏。脸上那死灰般的青黑，也褪去了一些，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却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死人模样。

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