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15章 大道得从心死后（1）

月黑风高之夜，空山寂寥，到处都是一片彻骨的寒冷。南山上一片乱石丛生的树林中，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慢慢地蠕动着。过了很久，口袋模样的东西才渐渐松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女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此人正是媚娘，她浑身哆嗦着，伸出双臂，自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御寒。睁大了一双惊惧的眼睛在黑暗中茫然无措的左顾右盼，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突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的嚎叫声远远的响起，媚娘吓的一个激灵坐到地上，她循声望去，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绿莹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瞪着她。强烈的求生**迫使她下意识的抓起自己刚刚爬出来的那个口袋，罩在身上，慌不择路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而那绿莹莹的眼睛从一双变成了三双，五双，越来越近。媚娘害怕的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看来自己今晚肯定是要葬身狼腹了。一直没有穿鞋的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浑身疼痛的仿佛是被车轮辗压过一样。隐约中，身后是一面悬崖，她也无路可退，正在万念俱灰之时，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她腿一软，脚下一滑，直接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狼群追到崖边看看，无可奈何的散去。周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山风依旧呼啸着，刮过山石树梢，发出如诉如泣的鬼哭一般的声音。

东方破晓，天色渐亮，自己仿佛置身一片冰窟，又仿佛正在经受凌迟之刑，在一片火辣辣的的疼痛中，媚娘又一次悠悠醒了过来。她无力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周围群山环绕，怪石嶙峋，几株老树光秃着枝桠。风停了，有两只老鸦从远处飞来落在树干上，“呱呱”的叫着。要不是腿上和手臂上有剧烈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还活着，媚娘一度以为早已死去。

她艰难的转过身子，所幸昨晚坠落的这处山崖并不高，正好是一个崖口。而自己又掉在了一片厚原的草堆上，真是命不该绝，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也避免了被冻死的下场。

天空阴霾，好像是要下雪了，媚娘只觉得又困又疼，又冷又饿。她试着动了动腿脚，应该没有伤及筋骨，只是被冻的麻木，站不起来。几处伤口，因天气严寒，并没有流太多的血，只是翻着白白的皮肉。伤势不是太严重，就是四肢和身体被全部冻僵了，再也不想办法离开这里，哪怕不是被冻死，今晚也难逃狼群之口。

媚娘使尽全身力气，慢慢地把冻僵的双手举到嘴边，不停地用嘴哈着热气，然后再握住自己冰凉的双脚。循环往复几次，腿脚已渐渐的有了丝丝知觉，她咬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爬过去捡起自己昨晚裹在身上的那个口袋。用牙齿咬，用石头砸，终于把那粗麻片撕开，那块大的披在的身上当衣服御寒，又撕了几小块，叠起来包裹住没有鞋的脚，剩下的几块绑在衣裳撕裂而裸露的腿上。

抬头张望，四野空旷，只有对面的半山腰，隐隐的露出了一角好像是庙宇的翘檐。她捡了一截木棍拄上，一步一步的穿过乱草丛林，朝着那庙宇的方向走去。

一次次的摔倒了，再爬起来；脚上的布磨破了，就继续光脚走；忍饥挨冻，伤痕累累；也绝不放弃。内心里的滔天恨意，让媚娘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能活下去。

那冰凉的山泉水被她喝出了琼浆玉液的味道，那酸涩的野果是不仅可以果腹，还是如此的香甜可口，这些都是老天爷的恩赐。凭着一股超强的信念，不顾脚下留下的斑斑血迹已然如红梅般绽放。自己一定要活着的念头支撑着，她机械般的一点儿一点儿挪动脚步，甚至手脚并用，连爬带滚。当媚娘的眼前出现了“白云庵”的牌匾时，她终于支持不住的再次晕了过去。

感觉有东西喂进了她的嘴里，温热的顺着喉咙滑下，一只温软的手掌抚在她的额头，这感觉是那样的美妙踏实。媚娘睫毛轻颤着，缓缓的睁开眼睛，耳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惊喜道：“施主醒了？”昏暗的视线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年长尼姑，正担忧的俯视着她。她一手端着黑色的陶碗，一手捏着汤匙，小心的喂着自己喝水。见她睁开了眼睛，便转头向刚刚走进门口的小尼姑道：“妙云，这位施主醒了，你去把熬好的米粥拿来，让她吃一点暖暖身子。”

“哎，”小尼姑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就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进来。瞬间，屋内浓浓的米香就充斥着媚娘的鼻腔。

媚娘双目含泪望着年老尼姑，费力的发出嘶哑的如同一面破锣的声音：“多谢师太救命之恩！”她欲起身叩谢，但全身却像散了架一般提不起丝毫力气。

“出家人慈悲为怀，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不必多礼。”那年老的尼姑放下手中盛水的陶碗，伸手扶她躺回炕上。淡淡说道：“施主身上只是一些擦伤，刮伤和冻伤，贫尼已帮你处理过了，所幸无大碍，你且好好躺着。”

“妙云，你就服侍这位施主用饭吧，有事再来找我。”说着起身离去。

实在是太饿了，也没有力气说话，媚娘就着小尼姑妙云的手，囫囵的把一碗热粥吞下了肚子，才觉得身上有了些许热气。

她感激的望着小尼姑那稚气未脱的脸，轻声问她：“小师傅，我这是在哪儿呢？”那小尼姑声音清脆的说道：“施主，这里是“白云庵”。前日傍晚，我去关闭庵门的时候见你倒在门外，不省人事。便喊了师傅来把你抬了进来，你一直发着高热满嘴胡话喊救命。幸亏我师傅懂得药理，帮你包扎伤口，又喂了退热的草药汤，师傅不眠不休的守了你两天两夜，也是你命大，今日终于醒了。”

自己只是一梦之间，时间却过去了两天两夜，看来阎王不收，自己是从鬼门关又转了回来，自己确实获救了，媚娘悲喜交集，哽咽着的对小女尼说道：“多谢小师傅，多谢师太，两位的救命之恩，媚娘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