彘仇 第五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 （2）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月儿缺了又圆。眼见着到了中秋，因今年皇上不在宫中，边防也战事正紧，故而中秋不举办宫宴，也没有额外赏赐。每个低品阶嫔妃除了一盘月饼之外，也就是再加了一碗烩菜而已。

“才人，听说今年御膳房的五仁月饼做得不错，等下我去领回来了，你好好品尝品尝。”红玉笑的眉眼弯弯地说道，她今天穿着刚发下来的浅红色宫女衫裙，对她这个半大的孩子来说过节能穿上新衣服，吃顿荤菜就已经很好啦。武梅懒懒地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说道：“好啊，等下你也多吃两块，趁着这会儿也没事儿你就早早的去领了回来。”红玉答应着，脚步像蝴蝶一样轻快的去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武梅望着窗外小小的四方天空，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也不知道妹妹的病如今怎么样了，母亲这个中秋节该是怎么过的？自从上次接到妹妹生病的消息，她并没有拿得出手的财物可以托人捎回家，母亲肯定无力打点，故这两个月一直没有消息送来。

“才人，才人？”小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满面焦急的望着她，武梅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啦？小贵子”。小贵子垂下头去，小声说道：“刚才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说是你妹妹…她快…不行了”，武梅猛地站起来，喘着气问道：“是真的吗？”小柜子的声音更低了：“是真的，是夫人当了头上的金簪才托人送来的信”。那金簪是母亲唯一的嫁妆，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念想，以前无论日子多么艰难，母亲都从来不曾动过这个念头。武梅感觉心里一疼，踉跄了一下，小柜子赶忙上前扶住她。

正在这时候，红玉一脸愤愤的进了屋子，气呼呼地说道：“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明明我去的最早，偏要我等到最后才去领。才人，你看这月饼全是碎渣，烩菜里面也没有肉了。”她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边说着边从食盒里取出一碗清汤寡水的烩菜，并两样不甚新鲜的素菜，及一碟看不出形状的月饼摆在桌上。

武梅突然抑制不住的泪如泉涌，从未看过她这个样子，小贵子吓了一跳，他忙说道：“才人，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不在宫里，这些奴才们做事难免敷衍。”又转头对红玉说：“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才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抱怨个不停。”红玉悚然一惊，待看清武梅的表情后，忙走过来跪下说：“才人，您别生气啊，都怪红玉没用。”

武梅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温声道：“快起来，不关你的事，就是今日过节，我突然想念母亲和妹妹了。”她伸手拉起红玉，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小贵子想了想说道：“才人，奴婢知道您是担心家里，您平日里对奴婢不薄，之前赏赐我的东西和月例我都攒着呢，还没有捎回家，我去取来给您，虽然没多少，您先捎回家去应应急。”武梅看着清瘦小贵子，能来宫里当太监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定还指望着他呢。她收敛了下自己的情绪，说：“不必了，小贵子，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小柜子真诚的说：“才人，您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得赶快捎点儿银子回去，才能救您的妹妹。”

红玉傻站着半天，才听清缘由，忙接着小贵子的话说道：“才人，我这儿也有一点，我和小柜子先凑一凑，您别嫌少。”武梅看着这两个侍候她的奴婢，愿意为她倾囊相助，心中百感交集，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红玉打来水，武梅重新梳洗了。草草的用完饭，红玉见她依旧怏怏不乐，就笑着说道：“才人，听说御花园里秋来风景如画，今天过节你带奴婢去逛逛，全当是散散心。”武梅心里烦闷，也想出去走走。便留下小贵子，换上了自己最珍爱的石榴红襦裙，带着红玉往御花园而来。

正值中秋，御花园中各式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红玉先前只是干杂活的宫女，后来分配到储秀殿当了吴梅的贴身宫女，可怜她从来没有到过御花园。看着园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便已觉得是人间仙境，又见到这么多从未见过的盛放的菊花，像个孩子一样在前面蹦蹦跳跳，兴奋地呼喊着：“才人，你快来这儿看看，竟然有绿色的菊花，真是好看。”武梅看她高兴也觉得心里松快了些，寻声走了过去。

“哪儿来的野丫头？大呼小叫的，没一点规矩。”一声顿喝，伴着“啪啪”的两记耳光声。武梅心下一惊，忙转过假山，这才看到一个高个子宫女正站在红玉面前，红玉双手捂着脸，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几步之外的亭子里，一位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女子，正神情倨傲地坐在锦凳上。身旁的太监捧着刚刚搞下菊花正往花瓶里插。两个宫女正往亭子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时鲜水果，几盘月饼和各式茶点。

武梅忙上前施礼道：“淑妃娘娘金安！储秀殿才人武梅见过淑妃娘娘。”淑妃抬了抬眼皮说：“原来你就是武梅，竟穿的这样艳丽给谁看呢？看着果然是个狐媚子。”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武梅面前说：“见了本宫不会行礼，也见不懂宫规。果然是有其仆就有其主，既然你不懂规矩，那本宫今日只好教教你，谁让你坏了本宫赏月的雅兴。”“跪下”她冷喝道，武梅咬牙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小胡子，你过来”。淑妃叫来了捧菊花的太监说到：“今儿本宫为正宫规，罚才人武梅在这儿跪两个时辰，让她的宫女也陪着长长记性。你就在旁边看着等到了时间，别忘了叫她们起来。”说着施施然地走回了亭子。

不一会儿，几个受到邀请的宫嫔们陆续来了，她们都视若无睹地从武梅身边经过，只有一起进宫在储秀殿住过的胡婕妤停下脚步，轻蔑地扫了一眼武梅，一脸奚落道：“噢，这不是武才人吗？今天这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呢。”妩媚木然着，眼神空洞，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亭亭子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众人都在恭维着淑妃的美貌，家世和在宫中的恩宠。应召而来的宫中乐伎在如水的月华中轻歌曼舞，好不热闹。

乌云慢慢地遮住了月亮的光华，武梅咬牙跪在黑暗之中，早已疼得麻木的膝盖让她的心里滋生出滔天的恨意，看着这些肆意欺凌她的女人们言笑晏晏。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们尝尝痛苦和痛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