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谍影 柏林－刚果行第四十二章

更令人心脏骤停的是，这辆疯狂的摩托，没有试图冲向程墨白他们藏身的岩缝寻求庇护，理查德猛地将油门拧到底，那台可怜的两冲程引擎发出濒临解体的刺耳哀嚎，它以一种纯粹自杀式的速度，沿着那条唯一通向基地正门的、毫无遮蔽的死亡之路，笔直地、决绝地撞向那如同深渊巨口般张开、布满了狰狞沙袋工事、黑洞洞的机枪枪口和冰冷铁丝网的堡垒正门。

“巴卡里？”林雪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心痛而变调，心脏瞬间被一只冰手攫住，提到了嗓子眼！

“理查德！他疯了吗？要干什么？”程墨白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身体本能地前倾，几乎要从岩缝边缘扑出去，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德军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疯狂冲锋惊呆了，短暂的、死寂般的停顿后，

“Feindlicher Angriff! haupttor!”（敌袭！正门！）凄厉的警报再次撕裂空气！

堡垒正门两侧的碉堡、沙袋工事后方，所有能指向道路的枪口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mG42的“嗤嗤”撕布声、毛瑟步枪的爆鸣、甚至那辆瘫痪装甲车残骸旁士兵的冲锋枪扫射，汇成一股狂暴的金属风暴，瞬间将摩托前冲的路径和周围的空间彻底封锁，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疯狂啃噬着摩托周围的泥土，溅起道道泥柱，摩托的挡泥板、挡泥板、挎斗边缘瞬间被凿出无数孔洞，火星四溅！

“抓紧了，小家伙！地狱单程票，现在发车了！”理查德在引擎的狂啸和子弹的尖啸中，扭头冲着挎斗里的巴卡里发出一声混杂着疯狂与某种奇异兴奋的嘶吼，他非但不减速，反而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伏在车把上，将油门彻底拧进地狱，摩托如同离弦的血箭，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那张开的钢铁獠牙！

就在这枪林弹雨编织的死亡罗网中，那辆疯狂的摩托如同扑火的飞蛾，硬生生冲到了距离钢铁巨门不足五十米的死亡地带，理查德眼中疯狂的光芒爆闪，他猛地将车把向右死命一甩，同时双脚狠狠踩死刹车，左手将手刹拉至极限。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与金属扭曲声撕裂空气，沉重的军用三轮摩托在泥泞湿滑的地面上，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侧腰，瞬间失控，它划出一道惊心动魄、裹挟着死亡离心力的弧形漂移，车尾如同巨大的钢鞭，狠狠甩向巨门方向，卷起漫天粘稠的泥浆，瞬间形成一片短暂遮蔽视野的污浊烟幕！

就在这泥尘弥漫、守军视线被短暂剥夺的混乱瞬间！

挎斗中那个蜷缩的身影，巴卡里，如同一颗被压缩到极致、蓄满所有生命能量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瘦小的身躯在巨大的惯性中落地，冲击力让他在泥泞中一个踉跄，但他奇迹般地稳住了，没有一丝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方向，他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启动！

他没有看向岩缝的方向，他甚至没有去寻找任何人的目光。

他只是高高地、决绝地扬起了那条纤细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臂，朝着程墨白和林雪潜伏的悬崖方向，用尽灵魂深处的全部力气，狠狠地向下一挥！

那动作，短促、有力、如同斩断一切的刀锋，不是求救，不是告别，而是一种穿透硝烟与死亡、凝聚了全部信任与使命的无声托付，更是少年对这片吞噬他家园的土地、对那扇地狱之门发出的最终挑战与诀别宣言，少年深褐色的眼眸在泥污与硝烟中，清澈得如同未被污染的泉水，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留恋，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近乎神性的纯粹决绝与平静！

“巴卡里！”林雪的哭喊撕心裂肺，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身体本能地向前猛扑，却被程墨白如同钢铁般的手臂死死箍住，那力量之大，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

下一秒，巴卡里那瘦小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身影，已被翻涌的泥尘和重新咆哮起来的机枪火舌彻底吞没，他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迟疑，瘦小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与敏捷，义无反顾地迎着那重新编织的、足以将钢铁撕碎的金属风暴，冲向了那扇如同地狱咽喉般紧闭的、象征着最终毁灭的钢铁巨门，每一步踏下，泥浆飞溅，都像是生命在焦土上烙下的最后印记，他冲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决然，仿佛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眷恋都已燃尽，只余下这焚尽生命的一往无前！

“不！”林雪绝望的哭嚎被瞬间爆发的、更加狂暴和密集的枪声彻底淹没、撕碎，如同泡沫消失在怒海狂涛之中。

与此同时，理查德已经松开刹车，那辆伤痕累累的摩托如同挣脱束缚的困兽，借着漂移的狂暴余势，险之又险地擦着重新咆哮起来的机枪火舌覆盖区域的边缘，以一个惊心动魄的甩尾，冲进了岩缝下方瀑布水流冲刷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凹陷死角。

车轮尚未完全停稳，理查德已如猎豹般翻滚跳下车，沾满污泥的军靴几步就踏上了程墨白和林雪藏身的狭窄岩台，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脸上混杂着泥浆、汗水和硝烟熏黑的痕迹，那双曾充满玩世不恭的蓝眼睛，此刻却像被冰水淬过的燧石，只剩下岩石般冷硬的坚毅和深不见底的、噬骨般的痛楚。

“巴卡里…”理查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声，像钝刀割着喉咙，“他…被啃了，路上…遭遇了大群石爪怪，为了掩护我拿到皮埃尔堡垒电台发完最后一条密电…他替我挡了一下，手臂被…被咬破了！”他痛苦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白布满血丝，眼圈瞬间变得通红，“那鬼东西…发作得比闪电还快，他…他撑不到天亮就要…就要变成那种怪物了，他自己…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