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山 第469章 燕云十六州四

洛阳城内。

新任晋国禁军统领刘知远，刚刚答应手下爱将郭威的请求，愿意去说服新皇帝石敬瑭对包括云盛堂在内的所有为李从珂捐缴军饷、帮助唐军征讨石敬瑭的洛阳商号不加以任何罪责。看着郭威欣喜地离开，刘知远的心里却久久难以平复。

原本他就不同意对李从珂当皇帝时期的商号和官吏加以追责，为此他早就劝说过新皇帝石敬瑭。因为石敬瑭原本就是李嗣源的女婿，前面的唐朝（后唐）里大多数的官员和大商贾与李嗣源或多或少都有瓜葛，石敬瑭立新国号为晋已经属于离经叛道，如果再对前朝遗老遗少动手，就显得实在不厚道。例如云盛堂和李嗣源就有莫大的关系，李嗣源曾经对着下面的将领多次说过，极其看重云盛堂的东家之一——双宁营副军使穆有粱，如果对这样的人都揪着不放过，会让多少人心寒啊？

何况，这些事和眼前的其他朝政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半年前，刘知远最先劝说石敬瑭起兵，但是后面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原本刘知远认为即使和李从珂正面开战，石敬瑭至少也有五成胜算，可是没想到李从珂差点攻下太原府一举消灭石敬瑭和他身边这些将领。更让刘知远惊诧的是石敬瑭竟然派桑维翰前去向契丹求援，而且求援的条件让人听着都震惊。“割地、称臣、称儿！”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拿着这样的条件去和耶律德光谈合作，耶律德光睡觉都能笑出声音来。这是谈条件吗？这就是活脱脱的给自己找爹啊！

原本刘知远认为大不了给契丹国一些粮食、钱财，契丹国肯定就会出兵，可是他没有想到桑维翰和石敬瑭的品格下限竟会如此之低，简直低到骇人听闻。

燕云十六州！那是多大一片土地啊！契丹军打了三十几年都没打下来的地方，竟然会以这种荒谬的方式得到手！

没有了这一大片土地和数十座城池守卫，契丹军在西线直抵雁门关下，在东线堵在了沧州城北，几乎可以随时发兵南下进攻晋国，中原大地在契丹的铁骑面前一片坦途。

刘知远曾经向石敬瑭进言，劝说他向契丹称臣、纳贡就行，可是石敬瑭一意孤行认定了耶律德光真心扶持他上皇位后，两国至此可以和平共处。

真是叫不醒啊！

耶律德光会真心扶持石敬瑭？要不是契丹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片领土，一时还没法梳理顺畅，会让石敬瑭当中原的皇帝？唉......迟早的事啊！

在柳林，由耶律德光给石敬瑭册封皇帝的时候，石敬瑭亲切叫着比自己小十一岁的耶律德光爹时，刘知远看得脸上一阵阵发烫。为了当皇帝可以能屈能伸到这种地步，刘知远也是真真开了眼。

这几日，朝堂之上，石敬瑭竟然连续发出对朔州、云州不加援助的诏令，对应州举城归晋的回答是不允许。任由契丹军逐个收取燕云十六州。刘知远已经从多方得知云州、朔州的处境，但是既然皇帝都下令不予援救，那作为朝臣的他还能多说什么。

国家更替，人心浮动，这个时候必须稳住，再不能生出其他事端。接连的皇位更迭，已经使得众多手握重兵的将领们意识到皇帝之位并不那么遥远，只要敢搏一搏也许就能成为下一任的皇帝。幽州节度使赵德钧甚至向耶律德光建议，在幽州也建个国家，由他来当皇帝，帮着契丹管理汉民百姓。这是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坏先例啊！

刘知远越想这些事心里越不舒服，他起身在厅堂内踱步走了几圈，叫进来一名机要书吏问道：“宰相桑维翰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他去潞州犒劳契丹留守军已经数日，为什么还不回来？”

那名书吏忙答道：“大人，听说宰相大人亲自去契丹各营送别契丹军，代皇帝陛下感谢契丹军的帮忙，最早是后日才能回来。”

“唉......也不知道我们这位宰相是晋国的宰相还是契丹国的宰相！朝中这么多事情不管，偏偏去给契丹军说好话。不管怎么说，宰相大人也是科举进士及第出身，品行怎么会如此不堪！”

那名书吏听刘知远这样说，不敢答话，等着刘知远的吩咐。

刘知远继续说道：“说起来皇帝陛下、先皇帝，及本官全是沙陀族，也算是外族，本应该对契丹族没有那么排斥，但是经年累月在大唐王朝的辖制教化下，已经逐渐生出与汉人一样的大国家情怀，可是偏是身为中原汉人的桑维翰丞相最没有操节！”

书吏听到这话，忙低下头，不敢把这话听进耳朵里。

刘知远瞬间惊觉一下，挥手遣散那名书吏。他已经下定决心，尽早择机请示石敬瑭离开洛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最主要的是避开当朝的宰相桑维翰，在他的眼里桑维翰原本就丑陋不堪的面目，这些日子变得更加无法直视。一个连自己的祖宗都能出卖的人，实在没法让他安心与之共存。

除此之外，刘知远还是想在外带兵，如今的天下，手里有兵才有话语权，在朝堂上同样如此，区区几千禁军在手里，实在不过瘾。

从刘知远那里出来的郭威心里没有那么多事，虽然他也觉得石敬瑭这皇帝当得丢人现眼，但是作为征战多年的军兵、禁军的一员，他只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负责。刘知远大人尚且能隐忍，他更没有什么理由掀桌子。

当郭威赶到洛阳城内云盛堂分号的时候，却看到冯满正和孔聪正因为草药断货而发愁不已。

郭威和冯满、孔聪说完自己在刘知远那里得来的好消息，孔聪一点也没有惊讶，他说道：“皇帝不动我们最好，皇帝大凡在洛阳兴师问罪，明天洛阳城里的前朝官员和商贾大户至少有一大半都要搬出去。别的不说，洛阳云盛堂分号连货源都要断了，再追究下去，还做什么生意？洛阳城里的郎中拿野草去治病吗？还有，这些天我和冯满哥心里一直发愁，没心事做生意，不知道云州那边怎么样，听说契丹军围困云州城，真不知道我爹和穆叔会如何应对？风青叔叔在太原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