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房日常 第二百零八章 不敢说话

满脸激愤的韩毕成醒过神来，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低下头来，沙哑着嗓音道：“公子，不是我们心存怨念对朝廷不满，而是我们实在是有冤没处说去，谁耐烦听我们这样下贱的臭丘八们的委屈？哪怕但有一条活路，活的哪怕像一条狗，我们也认了，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朝廷的错！我知道你们现在很艰难，但是······”傅天佑神情凝重，压低嗓音说道，“韩叔，我不是不同情你们，而是想要告诉你一句实话，因为，这就是政治！

韩叔，在一些政治家眼里，你们这些年所有的付出，都及不上那些人的一句话，这就是现实！不过，韩叔，我听说皇上早就想宽恕你们，但是朝中阻力太大，尤其是当朝领兵大将背后都是新兴起的将门，都坚决反对，皇上也指望着他们守卫边境，也不好过分违逆他们，但我觉得距离那一天也不远了，你们要沉得住气，千万别做傻事！”

他心里何尝不同情他们？也觉得他们很无辜，结局也很惨，可是，政治是没有小人物们的话语权的，也不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管你为朝廷曾经付出多大，牺牲多少，死了多少人。

在他们眼里，他们只是一群连猪狗都不如的臭丘八而已，而且还是和当朝皇帝打过仗，争过那把椅子的余孽，皇帝不发话，他们可不会为了那群人可怜不可怜得罪皇家。

自己眼下不说没有那个能力为他们出头，但就算将来有了能力，前提也是先要保全自己，然后再论其它。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比别人又能强到哪儿去？若不是他看中了韩家父子的身手，有那个能力护住家人，想要给家人找个靠谱的护卫，就算看到他们需要救命，想要接济他们，也不会将他们接回家来，顶多根据自己手里银钱的多少给些钱罢了。

韩毕成见公子神态郑重的嘱咐他，知道是为了他们父子好，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傅天佑见外面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又嘱咐了韩毕成几句，让他安心在家等着消息，就带着妻子离开了宅子，前往李大爷家。

他并没有让韩家父子跟着，因为双方还不是很熟悉，过于频繁的接触并不太好，得有个顺序渐进的过程，何况还有孙嫂，不是太方便。

之所以没有第一个去李家，是因为时间太早，他们担心去的早了影响老爷子休息，再加上正好想要让水儿和韩家父子见见面，认识一下，顺便也跟他们交代一下办理户贴的事情，这才先去了西宅。

韩毕成带着儿子站在门口目送傅天佑夫妻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左右看了看，见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可疑动静，这才回到院子里，关紧了院门。

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急匆匆的回到了屋子，等到确定外面听不到时，韩小冬这才压低嗓音，兴奋的喊道：“爹！您听到了吗？这是真的？是真的，咱们也要有户贴了！”

刚才听了公子的话，他震惊地都不敢说话，又见父亲情绪有些失态，只好乖乖的站在一边，但不妨碍他激动啊！

自从他九岁那年被父亲从母亲老家接走，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虽然姥姥家早就没人了，母亲也早就病逝了，自己在老家只是跟着母亲的一个远房堂弟过活，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好歹命能保住。

因为父亲担心他受欺负，为他找了一个军中身手好的退伍老卒，这个老卒正好住的距离堂舅舅家不远，隔一段时间就上门专门教他杀人的招式，几年下来，他别的没学会，但杀人的本事却学的似模似样，只是从来没有实践过，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因此，他觉得在乡下苦点儿也没啥，饿肚子也没啥，反正他饿得很了，就去有钱人家偷吃的，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要不他的身体可学不了那些杀人的本事。

而且村里的孩子们也不敢欺负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相反还成了孩子们的头，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可是跟着父亲走了以后，却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有了，没黑没夜的逃命，饭都吃不饱不说，还成了被朝廷通缉的叛匪，整天的钻山沟子，还要应付朝廷官兵的围剿，后来更是沦为那些大商家的护卫，给那么少的工钱，还不管死活。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绝望的，因为虽然他年纪小，但几年下来也不是刚杀人的时候了，经验不说多丰富，最起码已经能够接受杀人这件事了。

他记得第一次杀人时，他吐得稀里哗啦的，战场经验又不足，若不是有父亲和几位叔叔护着，好几次都差点儿死掉，后来杀人杀多了，也积累了一些对阵经验，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现在自己单独作战，已经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当然，他杀的人大部分都是朝廷的兵，也有一些江湖人，这些人被朝廷的人承诺的赏金刺激的眼都红了，源源不断的过来骚扰他们，这些等着抓到他们好去向朝廷领赏的混蛋，他杀起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也让他小小年纪开始由一个善良淳朴的少年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通过父亲的遭遇，他信奉了一个原则，要是不想被人杀，他就得先下手为强，将别人杀死了，这样自己才能活下去。因此，虽然山里生活朝不保夕，吃不饱肚子，不停地搬家，每天都在死人，但他却并没有觉得日子有多难熬，在他的心里，只要能和父亲在一起，再大的苦他也受得了。

虽然每天他都看着有人死去，已经麻木了，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死亡会这么快轮到他们父子，那一刻，他真的是吓坏了！

父亲受伤这次，是他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关外揽活儿，为山里人挣点儿救命的钱。

之前父亲他们一帮人也总出去找活干，在外面还以“力帮”为名成立了一个帮派掩人耳目，正是有了力帮这个存在，山里人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接济物资，才能坚持下来，虽然那些物资依旧是杯水车薪，但好歹能维持着活下去不是？

他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的身手，在关外面对马匪和突厥人时自保总是没问题，可是当他看到四周身背弓矢，鸣镝，手握马刀的穷凶极恶的一帮马匪时，他突然莫名的心慌了，胆怯了，应对的相当吃力，完全没有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也没有在关内应付朝廷官军那么从容了。

最让他崩溃的是，父亲为了救他被人射了一箭，当时，他都懵了！

在他的心里，父亲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受伤在所难免，但却绝不会死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父子距离死亡竟然这么近，近的差一点儿当场就见了阎王爷，而阎王爷也不会因为你身手好就不要你的命！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父亲为了商队都这样了，雇主竟然不管父亲的死活，李管事那冷酷无情的模样让他像是坠入了冰窖，在那一刻，他真的真的是想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