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玄灵元界 第206章 魔剑

茫茫沙谷，死寂是永恒的主题，唯有那灰绿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无声流淌，吞噬着一切生机与光亮。然而此刻，这亘古不变的死寂被一道力量悍然撕裂。那道自龙宫遗址深处冲天而起的黑色光柱，如同连接九幽与天穹的魔神之指，巍然耸立于天地之间。光柱直径粗达数十丈，其色并非纯粹的墨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扭曲视觉与灵识的“虚无”，边缘处隐隐有无数细密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银黑色电蛇缭绕窜动，发出“滋啦”不绝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光柱内部，并非凝固的能量体，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海，不断翻滚、咆哮，散发出古老、苍凉、却又带着极致诡异与不祥的磅礴气息。这股气息并非单纯的阴邪，更像是一种沉淀了亿万载岁月、凝聚了无数怨念与杀戮的原始魔性，带着洪荒初开时的蛮荒与暴戾。

以光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那浓郁得化不开、足以侵蚀金石、腐化神魂的灰绿色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臣民遇见了君王，竟在刹那间疯狂退散、消融！不是被驱赶到更远处，而是仿佛被那黑色光柱散发出的诡异剑气生生“蒸发”、“吞噬”，露出了沙谷底部狰狞而原始的地貌——嶙峋的怪石、干涸的河床、累累的苍白兽骨，一切都在骤然洒落的清冷天光与月光下无所遁形，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与苍凉。

取代了瘴气的，是一丝丝、一缕缕不断从连接天地的黑色光柱中向外弥散开来的气息。那并非实质的烟雾，而是一种更接近“道则”显化的痕迹，带着令人灵魂悸动的古老剑意。这剑意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味，仿佛来自宇宙归墟之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空间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沙地表面，凡是被这丝丝黑色剑气拂过的地方，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黑色霜晶，散发出深入骨髓的寒意。

月黎抱着昏迷不醒、七窍血迹未干的柳依依，早已退出千丈之遥，落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巨石之后。她仰头望着那接天连地的恐怖光柱，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张经由千幻玄灵面皮幻化的、略显清瘦的女子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后怕。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黎心中骇然低语，灵识感知到那光柱中散发出的、令她灵婴都为之颤抖的诡异剑意，“那巨门之后，明明没有丝毫禁制波动的痕迹，为何我强行推开后，会引动如此毁天灭地的异象？”

她仔细回想着推开巨门时的每一个细节。巨门沉重异常，若非她不得已动用了部分真实修为，配合灵婴法身的力量，绝难撼动。而在推开的过程中，似乎确实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如同某种巨大骨骼断裂的异响……还有，柳依依的鬼奴照夜，在门缝后探查时，似乎率先接触到了那柄插在真龙尸骨上的、锈迹斑斑的黑色巨剑……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月黎的脑海：“难道……并非我推开巨门引动了异象，而是我推开巨门的动作，外加照夜鬼王先前接触那柄诡异黑剑，两者叠加，如同钥匙与引信，共同惊醒了沉睡在剑中之物——那柄黑剑？！”

想到此，月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若真如此，那门后的黑色巨剑，其来历与恐怖程度，恐怕远超她的想象。能够弑杀真龙，并且引动如此天地异象，这绝非寻常的法剑，很可能是自太古遗存下来的绝世凶兵！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神魂受损严重的柳依依，心中更是沉重。此行本为寻找楚阳，却意外卷入如此险境，还连累了这位刚结识不久、却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愧疚与担忧交织，让她紧抿着嘴唇，目光再次投向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光柱，眼神复杂无比。

此刻，在沙谷外千里之地的一处隐秘山洞中，盘膝而坐的一道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身影面容与李家老祖李夜宸一般无二，只是气息略显虚浮，不如李夜宸那般渊深如海，正是李夜宸留下的一具分身，修为维持在灵婴境界初期。他原本在此静坐，一方面是为李牧等人压阵，另一方面也是监控沙谷动静，以防那头老沙龙有异动。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壁，遥遥“望”向了沙谷深处。那道直冲万丈高空、在清冷夜色中犹如一道撕裂天幕的黑色闪电的光柱，在他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熊熊烈焰，格外的扎眼与刺目。那光柱散发出的惊天能量，磅礴、古老、诡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剑道锋芒与魔性，让他这具分身都感到灵婴一阵不适的悸动。

“这是……？”李夜宸分身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霍然起身，走到洞口，极目远眺那模糊却能量冲天的光柱方向，“远古异宝？！气息如此古老磅礴，引动天地异象，驱散百里瘴气……这绝非寻常天阶法宝所能及！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级数的东西现世了？”

他内心既是惊异，又是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念，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忧心：“沙谷中竟然还藏着此等品阶的宝物？但……如此重宝，怎会没被那头沉睡的老沙龙收入囊中？以那老龙的修为和贪婪，绝无可能放任此等宝物在其巢穴旁而不取。”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难不成……是那头老龙醒了？！才出现如此异象？”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头皮发麻。若那老沙龙苏醒，别说他这具仅有灵婴境界初期的分身，即便是他本尊亲至，灵婴境界后期巅峰的修为，在那头不知道活了多久、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沙龙眼中，恐怕也与蝼蚁无异，最多是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但他随即又强行冷静下来，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若是那老龙醒了，沙谷中的李牧必定首当其冲，遭遇灭顶之险。如此一来，李牧必定会第一时间捏碎我赐予的破空镜珠求救……如今镜珠未碎，说明李牧暂无性命之忧。”

排除了老沙龙苏醒这个最坏的可能，李夜宸分身的心稍稍安定，目光再次变得灼热起来：“看来，应该就是有不得了的异宝现世了！而且很可能是无主之物，否则不会引动如此剧烈的能量爆发。”

然而，那光柱中散发出的诡异魔性与剑意，依旧让他心生警惕。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擂响了惊天战鼓，就算那老沙龙沉睡得再沉，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这股气息吵醒。到那时，沙谷中所有的人，无论是寻宝的修士，还是各大家族子弟，恐怕大半都会成为那老龙苏醒后的第一顿血食，用以补充它沉睡万载消耗的元气。

想到这些，李夜宸分身脸上露出了极其犹豫不决的神色。他既渴望得到那疑似先天灵宝的机缘，又深知其中蕴藏的致命风险。

“去，还是不去？”他内心激烈挣扎。若是前往，以他这分身之躯，不仅争夺宝物的希望渺茫，更可能因为自身灵婴境的气息，提前加剧那老沙龙的苏醒，到时候别说夺宝，自身都难保。可若是不去，眼睁睁看着如此重宝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被陆家、龙家得到，那对李家将是巨大的打击，他实在不甘心。

权衡再三，理智终究压过了贪念。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影重新隐没回山洞的阴影之中，只能继续通过那微妙的联系，感知李牧的状态，焦急地等待李牧的消息，不敢再妄动分毫。此刻，他无比希望李牧能聪明些，审时度势，要么尽快撤离，要么……在关键时刻，捏碎那枚保命的镜珠。

龙宫偏殿巨门之前，月黎紧抱着柳依依，全神贯注地警惕着那黑色光柱的动向，生怕其中狂暴的剑气能量失控，席卷而来，伤害到自己二人。她体内法力暗自提聚，随时准备施展最强遁术逃离。

就在月黎心神紧绷到极点之时，那连接天地的万丈黑色光柱，异变再生！

只见那沸腾翻滚的黑色能量，骤然间如同长鲸吸水般向内收缩！原本粗达数十丈的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细、变凝实，那弥漫方圆数百里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急速内敛。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撼天动地的巨大光柱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空恢复了被瘴气遮蔽的昏沉，唯有那被驱散瘴气后露出的数百里清明区域，以及空气中依旧残留的、令人皮肤刺痛的诡异剑意，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觉。

月黎一脸惊疑，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恐怖的能量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果然，就在光柱彻底消散的刹那，一道仿佛是沉睡了数百万年、带着无尽沧桑、古老、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气息的苍老声音，在月黎和昏迷的柳依依二人四周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冰寒彻骨的魔力。

“啧啧啧……四百万年了……不曾想，还有人类能够进入到这里……真是……馋死我了……”

声音沙哑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回味着久远岁月前的记忆，其中蕴含的**裸的吞噬**，让月黎瞬间汗毛倒竖！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漆黑色的、如同幽魂般的魅影，从巨门之后那深邃的黑暗中，化作一道凝练的黑色烟雾，悄无声息地飞出。这黑雾速度极快，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雾环，将月黎和昏迷的柳依依包围在中心，上下左右，所有退路完全封死！

月黎心中大凛，目光锐利如电，穿透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死死盯住雾气的核心。只见那浓密的黑雾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其形态狰狞，鬼气森森，赫然正是柳依依的鬼奴——照夜鬼王！只是，此刻的照夜鬼王，虽然躯壳依旧，但那双原本赤红的鬼眼，却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漆黑漩涡，周身散发出的也不再是纯粹的阴煞鬼气，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诡异、充满了魔性与剑意的恐怖气息！

看来，那巨门之后的东西，已经彻底侵蚀、甚至可以说是附身、掌控了照夜鬼王的躯壳！

“你们这两个蝼蚁……给我送了这么好的一副躯壳……真是太好了……”那苍老而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与满意，依旧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无法锁定其确切位置，“作为感谢……我可以让你们多活一下……啧啧啧……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真是美妙啊……都快忘记人话了……还好，你们送来的这头鬼将脑子里的东西不少……有点不好学，但是难不倒我……哈哈哈……”

那黑影自顾自地说着，言语间透露出它正在快速适应和学习照夜鬼王识海中的信息，包括语言。它似乎完全不在乎已经彻底揭下千幻面皮、恢复到楚林原本样貌和气息的月黎，更不在乎楚林此刻完全暴露出的、属于灵婴境界中期的磅礴修为。在它眼中，无论是楚林还是柳依依，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是它沉睡数百万年后苏醒的第一顿美餐。

“啧啧啧……想不到啊……”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黑雾在楚林周身缭绕，仿佛在仔细打量，“你修为比旁边这蝼蚁高一点啊……想必吃起来……会好吃不少……不过啊，你们还得感谢我……”它的话锋忽然转向昏迷的柳依依，“这头鬼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偷偷挣脱与那女娃娃的灵魂契约……到时候，嘿嘿……那女娃子会是被它吃掉的第一个人……可惜，现在，这份美味要由本尊享用了。”

这黑色魅影轻描淡写地道出了柳依依和照夜鬼王之间，因为照夜鬼王修为提升而存在的反噬风险，这让楚林心中更是凛然。此物不仅实力恐怖，眼力也极其毒辣。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气息诡异莫测的强敌，楚林虽惊不乱。他翻手间，一条金色的手串便出现在右手手腕之上。那手串由十八颗大小一致、温润如玉的金色珠子串联而成，每一颗珠子上都隐约可见细小的梵文流转，散发出至刚至阳、祥和纯净的浩瀚佛法波动，光芒虽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涤荡妖邪、稳固心神的强大力量。很显然，这是一件品阶极高的佛门重宝！

楚林第一时间根据这突然出现的鬼魅带起的浓郁阴沉黑雾，以及照夜鬼王原本的阴煞气息，迅速判断出其属性偏向阴邪鬼魅，故而拿出了这串早年从净空寺一位佛家佛子手中赢来的、专门克制阴物鬼魅的天阶下三品法宝——金刚净心串。

然而，那笼罩在浓郁黑雾中、被魔剑剑灵附身的照夜鬼王，面对这克星般的佛门法宝，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发出了一阵更加刺耳的“桀桀”怪笑，似乎根本不在乎楚林的一系列手段。那翻涌的黑雾，甚至主动向那金色的佛光侵蚀而去，二者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楚林死死盯着黑雾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警惕：“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桀桀桀……怪物？！”那魔剑剑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恐惧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称呼，“好久没人这么‘尊称’我了……不知道是几百万年，还是几千万年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魔尊！”

“魔尊？！”楚林眉头紧锁，脑海中迅速闪过关于魔界的种种记载，疑惑道，“你来自魔界？”

“今日本尊心情不错，可以慢慢享用你的血肉……”那自称魔尊的照夜鬼王，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一道道声音从包围楚林和柳依依的黑雾四周传出，声音阴冷却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兴奋，“说罢，你想先用哪个部位孝敬本尊？是左腿、右腿？还是左脚、右脚？本尊答应你，你给出一样血食，本尊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就在那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开始缓缓收缩，逐渐靠近楚林的时候，他手腕上的金刚净心串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自主爆发出更加璀璨的金色佛光！一道道凝实的“卍”字佛印从珠串上飞出，如同金色的盾牌，不断抵御、净化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

二者接触间，发出的“嗤嗤”声响愈发密集，金色佛光与黑色魔气相互湮灭，爆发出细密的能量火花。然而，仅仅接触了十几息的时间，楚林就脸色一变，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这金刚净心串疯狂抽取！那十八枚原本金光熠熠、坚实无比的金刚珠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如发丝的黑色裂纹！散发出的佛光也随之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很显然，抵御这并非寻常阴邪、而是蕴含了太古魔性的黑色雾气，这件早年让楚林颇为倚重的佛门至宝，已经快要到达极限！这魔尊的可怕，远超他的预估！

见状的楚林，心知今日恐怕难以善了，硬拼之下，自己重伤未愈又中毒在先，胜算渺茫，更何况还要顾及身边昏迷的柳依依。为了拖延时间，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同时也为柳依依争取万一的可能，他毫不犹豫地按照那魔尊所言，开口道：“我的左腿！我用左腿，询问你——你到底是魔界哪一位魔尊？”

“桀桀桀……”那魔尊发出一阵计谋得逞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笑声未落，楚林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只觉左小腿处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凉，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利刃切过朽木。楚林的左小腿，自膝盖以下，竟被一道无形无质、却锋利到极致的黑色剑气，瞬间齐根切断！断口处光滑如镜，却没有鲜血立刻喷涌，而是被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覆盖，冻结了血管和伤口。

那截断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瞬间化作一道血光，被吸入了翻涌的黑雾之中。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清晰的咀嚼声从黑雾中传来，仿佛那不是人类的肢体，而是什么绝顶的美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瞬间断肢的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险些淹没了楚林的心神。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他强忍着几乎令人昏厥的痛楚，立刻运转法力，封住了左小腿断裂处的血脉穴位，止住了那欲要冲破黑色冰晶喷涌而出的鲜血。

“嘶——”楚林倒吸一口凉气，此刻他只感觉左小腿断裂处，传来一阵阵协同心脏跳动的、钻心刺骨的剧痛，那痛感如同耳边擂鼓，清晰可闻，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他不敢怠慢，立刻从手中的灵戒中取出一枚珍藏的、用以镇痛定神的“清心镇痛丹”服下，一股清凉的药力化开，这才勉强稳住了几乎崩溃的状态，但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翻涌的黑雾，眼神警惕而冰冷。同时，他右手腕上的金刚净心串，其中一枚名为“净灯”的珠子，因为承受了过多的魔气侵蚀，率先支撑不住，“砰”然一声，碎裂开来！化为齑粉！

净灯珠的碎裂，使得佛串散发的光芒骤然减弱了一分，抵御黑雾的力量也随之下降。楚林受到气机牵引，再加上内外伤势交攻，喉头一甜，又是一口带着寒气的黑色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很显然，他的状态正在急速恶化。

“我不算是魔界的魔尊……”那魔尊咀嚼完毕，似乎颇为满意，声音带着一丝回味地说道，“乃是灵界诞生的魔尊，你可以尊称我噬天……嘿嘿，回答完毕。接下来，你想要用哪一个部位献祭呢？啧啧啧，虽然你修为低劣，不过嘛……修炼过肉身，吃起来，还不错呢？”

楚林刚要开口，试图继续用问答拖延时间，思索对策，却猛地感觉左臂一轻，随即失去了所有知觉。他愕然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整条左臂，已经从肩胛处消失不见！同样被一道无形的黑色剑气瞬间斩断，被黑雾吞噬而去！那魔尊，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随意夺取！

“算了，不问你了，我替你选择，先吃你左臂……嘿嘿，你可以问问题了。”魔尊那戏谑而残忍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在玩一场它单方面制定的游戏。

楚林想不到这魔尊如此不守“承诺”，一点道理都不讲！他咬牙，凭借右腿和残存的右臂，强行稳住几乎要摔倒的身形，但手脚断裂带来的钻心剧痛，以及大量失血导致的虚弱感，还是使得他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摇晃起来。他朝着地上啐出一口带着浓郁寒气的黑血，很显然，他强行运气压制伤势和剧毒，也牵动了体内那霸道无比的“跗骨噬魂散”剧毒，情况雪上加霜。

剧烈的痛苦和濒死的危机，反而让楚林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知道，不能再问那些无关紧要的身份问题了，必须直指核心，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或者……至少死个明白。

他强提一口气，声音因痛苦而沙哑颤抖，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咬牙问道：“那门后的黑色巨剑，到底是什么？你的真正底细，是什么？！”他一口气问出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目光死死锁定黑雾。

这一回，那魔尊并未很快说出答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黑雾的翻涌也似乎缓慢了些许，仿佛在回忆那无比悠远的过去。片刻后，它才缓缓开口道，声音中少了一丝戏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傲然？

“嗯~……你小子，倒是个机灵的……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都要死，不仅是你，你身边这细皮嫩肉的小女娃也要死，就连那正在涌向此地的人族修士，都会成为本尊此次苏醒的血食！”

它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即将到来的杀戮盛宴，然后才回答道：“那是本尊的本体。”

“本体？”楚林心中惊疑骤起，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剑灵？魔剑？若那魔尊没骗人，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是那柄黑色巨剑的剑灵！亦或者，那柄剑本身，就是一柄诞生于太古的魔剑！难怪此宝就明晃晃地放在那里，也没有被那头老沙龙取走，想必是那老龙也深知此剑的恐怖与邪性，根本无法驾驭，甚至可能反受其害，故而只能任由其埋藏在此。那老沙龙在此地蛰伏千万年之久，不可能不知道此地藏着如此重宝而不取，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不敢，或者不能！

楚林本以为那魔尊透露这些已是极限，不会继续再说更多。不料，那魔尊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倾吐万古寂寞的意味，继续从那翻涌的黑雾中传来，仿佛要将那被尘封了无数岁月的秘密，在这毁灭的前夕，尽数道出：

“小子，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都要死……我乃是无尽岁月前，人族集人间万千魔念、怨气、杀戮之意，汇聚天地至秽至邪之气，最终炼制出来的——魔剑剑灵！存在了无数岁月了……”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昔“荣光”的狂热：“先后跟随过大妖白帝、邪尊古溟、乃至人族九幽，迎战诸天神佛！那些岁月中，我曾斩杀过无数天庭神道余孽，还曾经协同众多大能者，将无数天庭余孽，驱赶至光阴长河中，封印了他们！”

“哈哈哈！”它狂笑起来，声震四野，“就连三清始祖，我也曾接过其一记术法而不灭！谁料……天地被打碎，天地大道即将失衡，光阴长河也破碎在即……三清始祖为了稳固天地，三清归一，散去无尽道法，试图挽救即将破碎的天地人三界……谁料中途出现了意外，三清归一的道祖散道后，天地破碎依旧，天庭也跟着崩塌，无数神祗被迫跟着散道稳固天地人三界……玉帝、紫微、勾陈、后土、斗姆等神祗纷纷散道，挽救三界……紧接着，无数神仙也纷纷自主散道……就是因为这些神祗余孽的散道，这才保住了大半的三界……”

它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乃是开天辟地般的太古秘辛，涉及天庭崩塌、三清散道这等连上古典籍都语焉不详的惊天巨变！楚林听得心神摇曳，几乎忘记了身上的剧痛。这些秘闻，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足以颠覆现今修行界的认知！

“后来……三十五重天坠入人界，无数修士争抢各种天庭崩碎下的机缘，大打出手，世界再一次破碎，天地人三界交融混杂，不分你我，六道也相继紊乱……再后来，逐渐演变到后来的虚空、邪灵、魔、人四大界，人界则又分为灵和凡……灵界，就是我后来坠入的世界……至于三千众灵、凡世界中的凡界，据说那里没有丝毫灵气，都是些个无法之地，没有人喜欢到那种界域中去……”

魔剑剑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继续诉说着它的漂泊：“我在后来，和最后一任主子天灵仙尊，与一头真龙厮杀时……天灵仙尊拼死将那真龙连同那处上古龙宫一起打入此灵界内……再后来，就是各大灵界破碎，再经过数万年时间的交融下，再次融合成一个新的天地世界……一些时间中，我由于天灵仙尊的原因，差点被毁灭，力量不够离开此处，就只能日复一日看着这番天地不断变化……后来，那头沙龙到了此地，欲要夺取真龙遗骸……”

说道这里，那魔剑剑灵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戏谑与不屑，继续说道：“那家伙……求了我两次。第一次，被我随手打出了门，重伤垂死……第二次，就是四百万年前，找到我，和我聊了很多此界的秘密，打算和我合作，一起离开这个被流放在茫茫荒墟中的世界，回道三千灵界……不过，还是被我轰走了……后来就不找我了，说是打算联系此世界的幽冥地府，毕竟此界六道轮回已然形成，只要能够获得其中法则力量认可，便可成就伪神乃至真神境界，届时也可以穿梭荒墟，回道三千灵界……哼，痴心妄想！”

楚林虽然身躯内外剧痛难当，法力也因催动佛珠和压制伤势而即将枯竭，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不断流逝，但死前能够听到这么多涉及太古、上古乃至天地演变的惊天秘闻，也算是开阔了眼界，某种程度上，可谓死而无憾了。他缓缓地，用仅存的右腿支撑着，艰难地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右手将那颗已然碎裂了一颗“净灯”珠的金刚净心串，从手腕上取下，轻轻放在了昏迷的柳依依身边。

他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知道了这么多足以撼动世界的秘闻，这魔剑剑灵绝无可能放自己生还。他将这串陪伴自己多年、此刻虽损却依旧蕴含佛力的至宝留给柳依依，并非指望它能护其周全，只是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这佛宝的余晖，能够让她在这魔头手中，死得慢一些，少受些痛苦，或许……能争取到那亿万分之一的、虚无缥缈的活下去的机会。

“听了这么多……可否满意了？”那魔尊见到楚林似乎认命般地坐在地上，不再挣扎，也是缓缓从翻涌的黑雾中走出。照夜鬼王那张狰狞的鬼脸率先从黑雾中探出，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随即，它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也完全显现。

很显然，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那魔剑剑灵已经开始完全附身和掌控了照夜鬼王的身躯，并且似乎在以其为基础，进行着某种微调。它抬起那只指甲鲜红细长的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意念一动，那尺长的、散发着血腥气的指甲，竟迅速缩短，变得与常人无异。它再次握了握手掌，似乎在感受这具“新肉身”的契合度，感觉舒适后，才再度将那双漆黑如同漩涡的眸子看向瘫坐在地的楚林。

“不好意思……数百万年不曾找到如此适配和合适我的肉身了……”它用一种假惺惺的客气语气说道，声音依旧沙哑诡异，“想必这一次，一定能够离开此地，走得更远了……也能吃更多的血食了……嘿嘿……”

它缓缓走向楚林，步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与戏谑：“小子，你接下来打算献祭哪一个部位？还是不想和我玩了，打算让我给你一个痛快？”它瞥了一眼地上的柳依依，“你放心，那女娃娃，要不了多久也会和你共赴黄泉的……哦，不对，经过我口的，好像入不了轮回了……嘿嘿，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死后，她会很快去见你的，你们可以做一对亡命鸳鸯呢……桀桀桀……”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被魔尊附身的照夜鬼王，缓缓抬起了那只刚刚缩短了指甲的右手，掌心之中，浓郁的黑色魔气迅速汇聚，化作无数道细密如丝、却又锋利无匹的黑色剑气，这些剑气相互交织，形成一张死亡之网，笼罩向楚林，看来是要将楚林彻底分尸，再一一享用这顿“血食大餐”。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一道道颜色各异、或强或弱的虹光，如同受到吸引的飞蛾，从沙谷的四面八方，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此地！破空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显然已经有大量修士逼近了数千丈范围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那照夜鬼王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即将撕裂楚林的黑色剑气之网，也随之一滞，然后缓缓消散而去。

因为，它从那无数涌来的、混杂不堪的修士气息中，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让它既感到无比兴奋、又隐隐产生一丝威胁的独特气息！那气息并非来自天空中那些高速飞来的、如同蝼蚁般的修士，而是来自东南方位！

那是一股……和它自身同源，却又似乎走了截然不同道路的、厚重而凌厉的剑意气息！仿佛是一柄沉埋大地、承载了万古沧桑的神剑，正在缓缓苏醒！

被魔尊附身的照夜鬼王，猛地转过头，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地盯向了东南方。它那狰狞的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贪婪和戏谑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渴望、炽热战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它舍弃了脚下即将到口的“血食”，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道遥远而独特的剑意所吸引。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充满渴望的嘶鸣：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