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坡上的血腥味尚未被夜风吹散,石根枯槁的躯体抱着孙女穗冰冷的尸体,一同栽倒在浸透汗与血的兽皮“农具全书”上。那口喷涌而出的污血,如同最后的祭献,染红了兽皮上扭曲的农具图形,也染红了贫瘠的碎石地。暮色彻底吞没了这片绝望的“新垦区”,只余下剑卫粗暴的呵斥和幸存者压抑的呜咽。
草叶枯槁的身影并未出现在石坡。他盘踞在扭曲的青铜王座上,浑浊的眼窝深处,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跳动着。石根临死前那口喷溅的污血,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与他校场上那口污血遥相呼应,在他被邪力充斥的混乱意识中激起冰冷的涟漪。那冷藏库的幻象,那无数个“秦霄”手持巨大、锈迹斑斑如同血痂的现代农具、瞳孔倒映着原始兽皮图形的景象,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具象的死亡!那是一种对整个存在根基的嘲弄,一种将他此刻榨取血肉的残酷“进步”置于绝对冰冷和荒诞终点的终极否定。
他需要转移。需要更庞大、更汹涌的血肉能量,来冲淡这深入骨髓的冰冷虚无感,来填补那被幻象撕裂的灵魂缝隙。土地的血肉(农具全书)已被榨取,杀戮的獠牙(兵器)已备好,窥探人心的邪眼(镜作坊)正在孕育,铁血的军法(剑军)已立下威权……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流淌着财富与生命的血管——商业。
秦霄时代那套冰冷、高效、如同精密齿轮咬合的商业网络,早已随着他的消失而崩解。部落之间脆弱的交易链断裂,仅存的商队如同惊弓之鸟,在荒野中艰难穿行,用珍贵的盐块、兽皮和粗糙的陶器,换取其他部落勉强挤出的一点粮食或矿石。交易变得原始、低效、充满了猜忌和随时可能爆发的血腥劫掠。
草叶浑浊的眼窝扫过王座下堆积的、来自不同部落的零星“贡品”——几块粗糙的盐晶,几张硝制得不甚完美的兽皮,几件歪歪扭扭的陶罐。这些微薄的产出,远远无法满足他庞大战争机器和日益贪婪的邪术所需。他需要一条更粗壮、更高效、更……可控的血管,将整个荒原的血肉财富,源源不断地泵入穴熊部落,泵入他的掌心!
“传……令……”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内伤未愈的虚弱和更深沉的冰冷,“召……所……有……曾……随……秦……霄……商……队……走……过……的……人……”
“……还……有……那……些……懂……得……计……数……记……账……的……”
“……集……中……到……交……易……场……”
交易场。穴熊部落中央一片相对平整的开阔地,曾是秦霄时代建立起的、有简陋棚屋和石台、供部落内部和外部进行有序交换的场所。如今,棚屋倾颓,石台布满苔藓和鸟粪,地面坑洼不平,弥漫着牲畜粪便和腐烂草料的混合臭味。
被驱赶来的,是一群更加复杂的人。有脸上带着风霜和刀疤、眼神警惕如狐的老行商;有手指因为常年掐算而变形、眼神却依旧带着精明的“账房”;还有一些在部落内部负责物资分配、精于算计的“管事”。他们彼此戒备,却又在草叶的威压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瑟缩在交易场冰冷的泥地上。
草叶枯槁的身影出现在交易场边缘一处残破的石台上。他浑浊的眼窝缓缓扫过下方这群散发着市侩、狡黠和恐惧气息的人。腰间噬魂邪剑的剑柄,在他枯爪无意识的摩挲下,那扭曲的暗红纹路如同饥渴的毒蛇,微微搏动。
“王……要……一……部……法……” 枯涩沙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投入死水,“一……部……商……道……的……铁……律!”
“记……下……所……有……交……易……的……规……矩……”
“……盐……值……几……何……”
“……谷……换……何……物……”
“……路……过……何……部……需……纳……何……贡……”
“……哪……怕……是……一……捧……泥……土……的……价……码……”
他的枯爪猛地指向空地中央。在那里,一群被他奴役的工匠,正围绕着几件散发着新鲜泥土和金属腥气的青铜器物忙碌着。
核心的器物,是一尊巨大的、造型极其怪异的青铜秤。秤杆足有手臂长,粗壮无比,上面并非秦霄时代那种冰冷的刻度,而是用粗粝的手法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和痛苦挣扎的人形浮雕。秤杆两端悬挂的,并非传统的秤盘,而是两个巨大的、边缘被打磨得锋利如刀的青铜圆环!圆环内壁,同样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鲨鱼牙齿般的倒刺!秤杆的支点,则是一尊狰狞的青铜鬼面,鬼面口中衔着一根粗大的、布满荆棘状尖刺的青铜秤砣!
“此……乃……血……秤!” 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威压,“商……道……即……战……道!”
“交……易……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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