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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面无法分辨“此刻”与“下一秒”，他的回应可能针对着不同时间点的问题，他甚至能“预知”到他人尚未出口的话语和意图。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混乱，而是时间线在他感官中彻底崩塌、交织的恐怖景象。
“队长……”
蔷薇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看着王面那双依旧清澈却似乎蒙上了一层无形隔膜的银灰色眼眸，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你……你真的没事吗？”
这一次，王面没有立刻回答，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唇边，似乎在认真“倾听”着来自不同时间点的蔷薇可能发出的各种问句。
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焦，银灰色的圆环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闪烁，像是在处理着海量错乱的信息流。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聚焦在蔷薇写满惊恐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却显得格外苍白的微笑说道：
“别担心，蔷薇。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适应？
适应这种时间彻底错乱、过去未来混杂、甚至能窥见他人未言之意的恐怖状态吗？
“王面，看着我。”
天平猛地站起身，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王面依言抬头，平静地迎向天平的视线。
在天平的视野里，王面的身影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重影，又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扭曲的光晕里。
那不是力量的波动，而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同步的伤痕。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适应’，代价是什么？”
这一次，王面沉默了更久。
他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琥珀色茶汤，仿佛在凝视着一条破碎流淌、无法掌控的时间之河。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源自时间本源的苍茫。
“祂让我活了下来。至于代价……”
王面缓缓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来自遥远的彼岸。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微笑，目光扫过围在他身边、每一张都写满担忧和恐惧的脸庞。
“大概就是……迷失在自己的时间里吧。”
话音落下，客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王面手中茶杯里，那细微的水波，还在无声地荡漾，倒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如同破碎的时间碎片，冰冷而刺眼。
“不过不用担心，不会持续太久的，不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影响。”
“队长，”
天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愤怒，
“你刚才对星痕说的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的时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王面似乎并未感受到这沉重的压力，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在天平身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客厅墙上那面古朴的挂钟上。
银灰色的瞳孔深处，那枚衔尾圆环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高频震颤着，接收着来自不同时间点的混乱信号。
他没有立刻回答天平的问题，反而像是听到了另一个时间点传来的问话，极其自然地对着空气（或者说，是对着未来几秒后的天平）解释道：
“别担心，天平。只是‘现在’和‘下一秒’的界限有点模糊，偶尔会提前‘听’到一点你们想说的话，或者‘看’到一点即将发生的动作。就像……”
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比喻，然后他说道：
“……信号接收偶尔串了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平：“……”
他刚张开的嘴猛地僵住，那句“谁问你串不串频道了！我问的是你的状态！”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他胸口发闷。
他狠狠吸了口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天平酝酿着更大的怒火，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拍案而起时，王面的视线瞬间聚焦到天平即将拍下的手掌位置，像是已经“看”到了桌面被拍击的震动。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抢在天平爆发的前零点几秒开口道：
“真的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你看，我都能自己走路喝水了。”
他甚至还举了举手中温热的茶杯，证明自己的“健康”。
“我……你……”
天平的脸憋得通红，指着王面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想骂人，想怒吼，想揪着王面的衣领问他知不知道在鬼门关走了几遭，问他知不知道大家差点被吓死，问他到底明不明白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有多让人火大……
然而，就在他“你”字刚出口，嘴唇翕动准备吐出第一个脏字音节时，王面像是又“接收”到了未来几秒后天平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和粗口。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用一种近乎哄劝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再次提前截断了天平的情绪宣泄。
“我知道你们担心。这次是我没控制好，让大家受惊了，下次不会了。”
他的目光扫过天平，
“而且，天平，在家里不能说脏话。”
天平：(▼皿▼#)
他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眼前都有些发黑，所有酝酿好的咆哮、质问、愤怒的宣泄，在王面这提前到来的“认错”和“保证”面前，被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就像个被提前按了暂停键的愤怒气球，鼓胀到了极限却无法爆炸，只剩下无处发泄的憋闷和一股邪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天平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了王面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要命——
有愤怒，有担忧，有心疼，更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和“堵死”的无力感。
“我出去一会儿。”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带着一身低气压，脚步沉重地摔门而出。
厚重的门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客厅里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然后下一秒——
“屮！”
那是一声几乎响彻整个别墅区域的咒骂，虽然含糊不清，但其中的愤怒与无奈却清晰可闻。
天平的千言万语只浓缩成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憋屈和挫败的单音节。
自从遇到王面后，天平的“冷静”似乎总是在失去作用。
王面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门，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疲惫。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早已微凉的水。
对于天平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和憋屈，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在对方摔门之前，他就已经“听”到了那声“屮”和门板的撞击声。
但他真的觉得这没什么。
身体上的伤口在愈合，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在神迹般的银光下趋于稳定（尽管他归因于柯洛诺斯）。
至于这混乱的时间感知？
不过是需要适应的“小麻烦”。
比起提丰肆虐时游乐园里那些惊恐奔逃的普通人，比起为了救他而差点使用“鬼神引”的旋涡，比起所有队员在那一刻爆发出的绝望和疯狂……
他这点“不适”，真的不重要。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转向还处于震惊余波中的其他人，仿佛刚才那场由他引发的、让天平憋到内伤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他嘴角甚至试图勾起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说道：
“好了，都别愣着。楠溪江的报告，还有这次游乐园事件的后续处理，该汇总了。天平……他冷静一下就好了。
“他很快会回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未来。
客厅里一片死寂。
王面回来了。
可那个能和他们“同步”在“此时此刻”的王面，似乎被留在了那片破碎的时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