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阙 第276章

“太子已到扬州。”谢昀将今日收到的情报告知沈玉阙。

她刚进家门，脸上还带着疲惫之态，听闻此言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昀便又多问了一句：“船厂都准备好了？”

“好了……”

谢昀陪着她往甘棠苑走，走了没一会，沈玉阙又说：“使船准备好了，试水的流程也都准备好了，船厂的人也都准备好了。”

谢昀抓住她的手，这才察觉她小手冰凉，不由低声一笑：“你在害怕？”

“不怕！”沈玉阙摇头，双眸在廊灯的照耀下散发着熠熠光辉。

“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就算不为爹娘，哪怕为了证明我沈家使船坚不可摧，我也要等这一天！”

“我说过，我会帮你，”谢昀抓着她的手抵在唇边，落下一吻：“若还有前路，你我必然同行，若无前路……”

“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玉阙尝试将手从他手心抽离，但对方却抓的很紧，不给她这个机会。

“丢下我，自己走？沈玉阙，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沈玉阙垂眸，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想了又想，她选择踮脚，捧着男人的脸，唇瓣落在他的唇上。

男人被成功取悦，随即拉着她的手回甘棠苑，但在沈玉阙看不到的阴影里，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无，甚至眼底还有一丝冰冷的气息。

三天后，太子在董乘风和江南节度使孟松然的护送下大张旗鼓的来了沙城。

他们走的运河水路，据说太子此举也是为了视察运河，好为将来的河道疏浚和拓宽做准备。

沙城的经河码头上，天还没亮就有无数人候着了。

作为沙城的父母官孟作春也只能站在后面，将前面的位置留给周边几个州郡的刺史，他们去扬州拜见被拒，只能等在沙城。

沈玉阙在船厂听闻太子的船已经到经河了才姗姗来迟，此时已是日头高照，守在河边的人也站的腰酸腿疼。

孟作春刚在人群里悄悄坐下歇了一口气，就听前面有人叫嚷：“来了！来了！”

随即，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向河边涌动，他踮脚才看见一艘高大的宝船由北驶来。

孟作春不爱出风头，这种时候他也不愿往前挤，看到前面人跟着跪拜他也跪拜，看到他们起身，他也跟着起身。

反正他既没看到太子的人，也没听到太子的声音，这种时候只能力求不出差错便是最好的！

又等了一会，他见侍卫过来把沈玉阙喊到了船上，孟作春想，合理，十分合理。

但没一会，他又看到南瑾被带上了船！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半天才确定，对方真是那位南公子！

船上，太子稳坐主位，似乎并不急着下船，董乘风则挎刀战在他的身侧。

沈玉阙方才上船的时候已经被问过话了，此刻也被赐座于一旁。

南瑾登门的时候，沈玉阙双眸一紧，带刺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他的身上。

南瑾虽然也如芒在背，但长袖善舞如他，从容依旧。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太子淡笑：“好一个大名鼎鼎的南公子，听说齐王把江南各州郡府衙的采买用度都交给了你，可见你的才干远超常人。”

“草民不敢当，不过是齐王殿下的抬爱。”

“本宫和齐王也有日子没见了，怎么，他这次没来？”

“齐王殿下本要亲自来迎，谁知途中遭遇了些波折，耽误了……”

途中的波折，说的委婉，但很难不让人和‘行刺’联系到一起，尤其太子就在江南，也很难不让人和太子联系到一起。

但太子只当没听懂一般，笑的依旧和蔼：“不急，本宫还要在沙城停留几日，嘉兴离沙城也不远，总归能见到的。”

“殿下说的是，齐王嘱咐草民若先一步到了，便将这张江南风物志的图纸交到殿下手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图纸，董乘风接下转交太子的同时狠狠瞪了南瑾一眼。

太子展开图纸一看，不由喜道：“果然还是齐王最懂本宫，这图纸上不光罗列了各处的风景名胜，连带美食都依次勾了出来，甚妙！甚妙!”

“太子殿下喜欢，那草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嗯，你退下吧，等齐王来了，让他早点来见本宫。”

“是！”

南瑾在临走之前又看了眼孟松然，这位江南节度使已是迟暮之年，别说女儿了，恐怕孙女都该嫁人了吧。

他又不由懊恼自己之前竟然眼拙，错把孟蒹葭当成了节度使孟大人的女儿，走了一道弯路！

南瑾离开后，太子表情未变，又唤了孟作春等人上船见驾，不知不觉都已过了晌，但太子没有要用膳的意思，旁人自然不敢多言。

太子询问了当地官员一些民生方面的事情，又聊到使船试航一事，孟作春拍着胸脯为沈玉阙做担保，担保使船绝对没问题。

太子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说道：“若再出什么问题，本宫不光要问罪沈家，连你这县丞也有监督不力之责！”

孟作春一个哆嗦，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沈玉阙在这艘宝船上一直留到下午才离开，一回船厂，众人就将她围住问东问西，无外乎都是：“真的是太子殿下亲临？”

“太子殿下好说话吗？看着凶不凶？”

“使船试航，太子是在岸边看啊，还是登船随行？”

“太子会来咱们船厂吗？要是能来船厂，咱们也弄快‘太子亲临’的匾额挂出去！早先我大舅子在京城开了家包子铺，太子买了两个包子，可把他得意坏了，直接做了块‘太子亲尝’的匾额，那生意，好的没的治了！”

“只要咱们的使船能顺利驶航，还怕生意不好吗！哪用得着什么匾额，这两艘船就是招牌！”

沈玉阙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向停在作塘里的两艘使船，新造的使船刷着透亮的桐油，正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散发着黄金般的光泽。

这次的使船比年初的那两艘还要大上一倍，六桅帆改做了十桅帆，船舱做了改动的同时也做了更实用的扩建，将会用来承载更多货物。

沈玉阙看着这两艘宛如自己孩子般的大船，她又再次忆起爹娘，年初使船交付的时候，他们是否也如自己这般，对两艘大船要走的前路充满期待和向往……

只是那两艘船的结局并不如意，不过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船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