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将整座首都摁进刺骨的严寒里。一座城,银装素裹,护城河结了冰,枯枝裹着雾凇,连故宫的金瓦都被雪压得低了一寸。
年三十的前一天,孟呦呦和孟正平父女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父女俩人各不相让,争执不休。
“我不管!别的事我都可以任由你胡闹,唯独这件事不行。”孟正平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住涨起的情绪,语气不容置疑:“我明天一早就打电话给你们司的司长。”
孟正平少见地拿出了做父亲的威严做派,武断地给事情拍板定论。
“爸,你别这样!”孟呦呦极力反抗:“这个调令不是我们领导安排的,是我自己申请的,我自己想去。”
“你自己想去?”孟正平额角青筋突起,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想清楚了什么你就说想去?以为自己在边防部队待过半年,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地方都敢去了?”
孟正平一边指弓屈起不住敲打着桌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字音顿挫有力:“那里每一天都在死人,是随时会掉脑袋的地方!”生怕不够强调。
“上个月你同事从那边回来的时候,你也跟着你们处长一起去火车站接人了。
那个人什么样子你没看见吗?去的时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阳光朝气一大小伙,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条腿了!”孟正平气愤到说话都有点结舌,喉头滚动几下,声音沙哑而沉重:“就这……还算命大的。”
“我看见了!”孟呦呦的声音奋然有力:“我当然看见了,我就是因为看见了才想去!”
“你……”,孟正平手指着她,被气得身形晃颤,一口气没喘上来,连带着悬在空中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想让我们……”男人话没说完,眼眶已经见红。
孟呦呦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双眸灼亮如炬,他没见过父亲这般模样,虽心有不忍,但仍旧义正言辞道:“那些上前线扛枪打战的战士们,他们就不是家里的宝贝了?他们没有父母亲人吗?”
她试图晓之以理:“爸,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也外派过战时国家吗?爷爷年轻的时候甚至还亲自上过战场打战,那为什么唯独我不可以去?”
“孟呦呦,你……”,话才刚出口,男人双手撑在桌沿,脊背佝着,开始剧烈咳嗽。
见此,孟呦呦的气势终于弱了下来,不再言辞激烈地据理力争。
她低垂着头,等父亲咳过那一阵,平复下来之后,轻声说道:“爸,我先出去了,您别生气。”
末了,坚持补上一句:“但我还是希望你明天不要打电话给我们司长。”
没有得到男人的答复,孟呦呦对此也并不抱有期待,显然这样恶劣的僵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共识的。
从书房出来,就撞见了等候在门口的胡舒兰女士。
孟父有意向妻子隐瞒这件事。他今天和同事一起去外事办开会,散会后一同从楼里出来,看见道路上积攒的雪层比几个小时前还要厚。
同事调侃说,来时路上车子打滑差点撞到路边护栏,还好开的速度不快,再加上司机经验老道,要不然估计现在人得搁医院躺着。
室外雪地路滑,孟父的车子早在胡舒兰的悉心叮嘱下,一入冬就装上了防滑链。
于是,孟正平顺嘴邀请同事搭车返程,反正都住在一个大院。
这位同事的职位比孟正平要低上一级,但恰好是孟呦呦所属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单位内部部门众多且人数庞大,其中知晓孟正平和孟呦呦关系的人寥寥无几,两人都刻意隐瞒。
孟呦呦从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后回国,自己一个人查找信息投递的报名表,一路笔试、面试下来,等录取了才告诉的父亲。
不过就算不这样做,她知道孟正平怎么着也不会干打点关系给她走后门这种事。父女俩在这一点上如出一辙,都有骨气的很,一个不愿帮,一个不稀罕。和擅长拉帮结派,经营裙带关系的孟伟光大相径庭。
然而,坐在车上的这位同事便是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人,半是闲聊,半是真心夸赞道:“虎父无犬子,小孟真是不错,上礼拜主动申请要去南疆边境前线,部队里好些个男同志都对这个调令犹犹豫豫、望而却步,她二话不说主动跟科长请缨赴任。”
孟正平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下意识以为女儿只是不懂事,没弄清其中的危险厉害,糊里糊涂地就报了名。
一回到家,他就把陷在沙发里吃果脯的女儿叫上了二楼书房。孟父当时的脸色虽说不上好看,但也不显怒意,看着还算从容。
主要是不想让妻子跟着担心,其次也是觉得把闺女叫到房间,好好劝劝,这事就能因此作罢。
此刻,母亲就站在自己面前,眼里的焦急和担忧巍巍涌动,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眼尾的细纹因紧绷的情绪而显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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