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凰途 第7章 一碗汤药

金簪试探的结果，让刘氏彻底放下了心。

在她看来，一个连金子和泥土都分不清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对手\"的资格。苏月卿，这个曾经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名字，如今在她心里，已经和一个废人，一个活死人，画上了等号。

但她心里，终究还存着最后一根刺。

那就是苏月卿的\"疯\"，闹得太厉害了。

据下人回报，这个疯小姐时常在深夜里嚎啕大哭，或者大声唱歌，声音凄厉，穿透半个后院，搅得四邻不安。甚至有那胆小的丫鬟婆子，说半夜听着那声音，像是鬼哭，吓得都不敢起夜。

流言蜚语，是刘氏这种极为看重脸面的主母最不能容忍的东西。

于是，在金簪事件过去两天后，张嬷嬷又一次出现在了柴房门口。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反而换上了一张悲天悯人的脸。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尚在冒着热气的汤药。

\"三小姐，\"张嬷嬷隔着门，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温和的语气说道，\"夫人听闻您近来夜里睡不安稳，时常哭闹，心中很是担忧。特地让厨房为您熬了安神的汤药，让您喝了，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柴房内，苏月卿正坐在地上，用一根稻草，认真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着什么。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神依旧是空洞的。

小环则连忙上前，打开了门。她看着张嬷嬷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和那碗颜色清亮、散发着一股淡淡草药香的\"安神汤\"，心中警铃大作。

夫人会这么好心？她绝不相信！

\"有劳嬷嬷了。\"小环怯生生地接过汤药，转身就想关门。

\"等等。\"张嬷嬷却伸出手，拦住了门。\"夫人吩咐了，这安神汤须得趁热喝才有效。老奴得亲眼看着三小姐喝下去，才好向夫人复命。\"

来了！

苏月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便是刘氏的最后一击。

这碗汤药里，或许没有致命的毒药，但一定加了别的什么东西。也许是能让人昏睡不醒的蒙汗药，也许是能让人真的神志错乱的药物。刘氏要看的，不仅仅是她喝不喝，更是她喝下去之后的反应！

这是阳谋，是死局。

喝，还是不喝？

喝，就是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刘氏的手中。

不喝，之前所有的伪装，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一个疯子，怎么会知道汤药有问题？

那一瞬间，苏月卿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小环端着那碗\"安神汤\"，急得手心全是汗，求助似的看向苏月卿。

苏月卿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凶险。她看着小环手里的那碗汤，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丢下手中的稻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边拍着手，一边向小环走去，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谣：\"喝糖水，喝糖水，喝了糖水变蝴蝶……\"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碗汤，脸上充满了孩童对糖水的渴望。

张嬷嬷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她倒要看看，你这个小贱人，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苏月卿走到小环面前，伸手就要去拿那只碗。

小环下意识地一躲。她怕，她怕小姐真的会把这碗有问题的汤药喝下去！

\"给我！给我！\"苏月卿见她躲闪，立刻就不乐意了。她那股疯劲儿仿佛又上了头，开始上手抢夺，嘴里还委屈地嚷嚷着，\"坏小环！不给我喝糖水！你是坏蛋！\"

\"小姐，小姐别闹……\"小环快要急哭了，她死死地护着那碗汤，却又不敢真的用力推开苏月卿。

两人在小小的柴房里，顿时拉扯了起来。

张嬷嬷就这么冷眼旁观着，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就在这拉扯之中，苏月卿的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去。

\"啊——！\"

她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叫，整个人都撞在了小环的身上。

小环如何经得住她这一下，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哐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只青瓷碗，从小环手中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很快就渗入了地上的尘土里，消失不见。

柴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月-卿仿佛被这变故吓傻了。她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摊水渍，嘴巴一扁，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

\"呜哇——！我的糖水！我的蝴蝶！没了！都没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一边哭，一边用手去够地上的碎片，仿佛想把那只碗重新拼起来。锋利的瓷片，瞬间就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殷红的血珠，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哭得肝肠寸断。

这副模样，要多疯癫，有多疯癫。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张嬷嬷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苏月卿脸上那纯粹的、对\"糖水\"被打翻的悲伤，看到了她那不顾一切、甚至自残的疯癫举动。

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失了。

一个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的人，若不是真的疯了，那便是魔鬼。

\"没用的东西！\"张嬷嬷看着这一片狼藉，心中再无半点试探的兴趣，只剩下浓浓的厌恶。她对着还在发愣的小环啐了一口，骂道，\"连碗都端不稳，要你何用！真是疯的主子，蠢的奴才！\"

骂完，她便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连地上的烂摊子都懒得再多看一眼。

这一次，她是真的相信了。

苏月卿，已经不足为惧。

柴房的门，再次被锁上。

直到确认再无声息，小环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看到底是谁绊倒了谁，只是抓起苏月卿的手，看着那上面的血痕，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小姐！您流血了！都怪奴婢……\"

\"嘘。\"苏月卿却对着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却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着。

血是腥的，但此刻，她却尝到了一丝自由的、甜味。

用一道伤口，换一条命。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