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寻宝记 第40章 神都之行（四）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晨露还挂在叶尖，宛如晶莹的珍珠。然而，浆面条的叫卖声却早已越过青砖墙头，回荡在街头巷尾。

我们三个平日里习惯晚睡晚起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早早地出门了。我们的目标是寻找一家名为“伊阙张氏”的染坊，这是一家在蓝印花布上有着独特印记的老店。

我们沿着街道一路打听，终于在一个挂满染布的窄巷口发现了“伊阙张氏”的招牌。走进这条窄巷，仿佛进入了一个蓝色的世界。靛蓝的布匹在秋风中翻飞，如同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又似星河坠入人间，美不胜收。

这里的每一块布都似乎承载着洛阳悠久的文化底蕴，将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与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们不禁感叹洛阳文化的深厚，这中原大地果然名不虚传。

在染坊的天井里，我们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用木耙搅动着陶缸。缸中的靛蓝汁液随着他的动作泛起一层一层的铜钱纹，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当他抬起头时，我们惊讶地发现，他的眉眼与蓝印花布上的并蒂莲竟然有七分相似。

或许，正是因为长时间从事这项工作，他的身上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工作印记吧。

\"三十八年没见人带这个纹样来了。\"老人抖开我们递上的布角，仔细地用指腹摩挲着莲花芯处的针脚，\"这是张氏染坊的生死契。\"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搞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走到蒸腾着艾草香的厢房里，老人缓缓地取出个桐木匣。然后轻轻地掀开褪色的锦缎，露出半卷泛黄的《伊阙匠作谱》，我们这才发现，这块绢布上的星图，竟然与染坊天井的布局惊人相似。

\"先祖随大魏孝文皇帝迁都洛阳，是专为皇室染造佛幡。这千年来，我们这个家族守护在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事浮沉，幸好，我们坚持了下来。\"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星图，对我们说道，\"这上面的二十八宿方位，藏着修复古佛的法门。\"

此时，正午阳光斜穿过雕花窗棂，在星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老邻居突然指着角宿位置，惊讶地说道，\"这里对应的是不是香山寺后崖？\"

话音未落，就听到染坊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等我们冲出去时，见核桃贩子正揪着送布料的少年，\"小兔崽子，弄脏了我的衣裳！\"

少年怀中的靛蓝染料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猛地泼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深蓝色的污渍。他的指节因为紧紧抱住那匹布匹而变得苍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张这个人一向冲动，只见他快步如飞地走了过去，他那高大的身材就像一座山一样，阴影瞬间笼罩住了核桃贩子。老张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厉声道：“这料子我买了！”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说罢，老张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啪”的一声，猛地拍在了青石板上。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这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容说道：“这些钱，够你买十件新衣的了吧。”

就在那个贩子弯腰去捡钱的瞬间，老张的老邻居眼疾手快，迅速拾起了一块染蓝的鹅卵石。他高高地举起那块石头，嘲笑道：“看看这块宋代染坊的踏布石，可比你这件化纤外套值钱多了！真是可笑至极啊！”

当暮色渐渐染红了龙门山时，我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老匠人，踏上了通往香山寺后崖的小路。一路上，只见野菊从石缝里探出金黄的触角，仿佛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老匠人步履稳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着。他手中紧握着一张星图，那是他多年来对天文研究的结晶。他仔细地端详着星图，然后将目光投向岩壁上那座古老的经幢。这座经幢历经岁月沧桑，表面已经布满了青苔和尘埃，但它的结构依然坚固。

老匠人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经幢，根据星图上的指示，调整着它的角度。当“危宿”恰好对准伊河波心的那一刻，突然间，崖壁上传来了一阵空洞的回响，仿佛是大地在发出低沉的叹息。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是暗龛！”老张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他迅速拿起工兵铲，撬开了苔藓覆盖的石板。随着石板的移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窟展现在他们面前。月光透过洞口洒进洞窟，照亮了半尊残损的佛首。佛首的石面已经剥落，露出了内里的鎏金铜胎，这正是北魏造像特有的“石包金”工艺。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核桃贩子们举着火把，如鬼魅般迅速围住了崖口。他们的脸上透露出贪婪和凶狠，齐声喊道：“把佛首交出来！”

原来，这些核桃贩子欺负少年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来探听这暗龛的消息。而此时，火光映照下，我注意到核桃贩子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新添的檀木串，显然他已经换了靠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老匠人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然后突然吹响了手中的骨哨。哨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一种神秘的信号。

紧接着，染坊方向突然腾起数十盏孔明灯，它们如同一群闪耀的星星，迅速升上夜空。这些孔明灯在空中交织成一片靛蓝色的星图，与老匠人手中的星图相互呼应。

\"快看东边！\"我指向冉冉升起的灯阵。二十八宿方位在夜空重现，角宿处的孔明灯突然炸开蓝焰，惊得山鸟纷飞。趁乱间，我们护着佛首钻进密林，夜露打湿的蛛网粘在脸上，像蒙了层星纱。

绕过三叠泉时，老人忽然驻足。潭水倒映的星空与《匠作谱》星图完美重合，佛首额间的白毫相正对北斗。\"当年工匠借天象藏佛，需在参星西斜时...\"他话音未落，核桃贩子的火把已逼近潭边。

老张解下军用水壶，将最后半壶二锅头泼向水面。火光触酒的刹那，潭面腾起幽蓝焰墙，惊得追兵连连后退。借这间隙，我们攀上崖壁藤梯，将佛首送回暗龛。合拢石板的瞬间，一缕晨光恰好穿透佛首眉心，在伊河水面投下十里金粼。

下山西归时，老匠人将《匠作谱》残卷赠予我们，告诫道，\"星图该照拂有心人。\"但听得染坊檐角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吟，昨夜炸开的孔明灯纸落在染缸里，渐渐化成一池星辉。

在老街喝豆腐汤时，卖油茶的阿婆往我们碗里多撒了把芝麻，笑嘻嘻地说道，\"夜里看见蓝星星喽，吉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