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小心翼翼中开始了。
都贤收变得异常警惕。他不再轻易接听父亲的电话,如果必须回话,会尽量选择在公共场所,并用我偷偷给他的廉价录音笔尝试录音。可惜都敏浩极其谨慎,从不在电话里说任何实质性内容,每次通话都只是冰冷地下达指令或询问学业。
我则把课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的档案室里,像侦探一样梳理着与都敏浩相关的所有新闻报道、医院公告甚至社会新闻版块。我找到了一份七年前的旧报纸,上面有一则简短的消息:都敏浩名下位于城北区的一处仓库发生小型火灾,原因不明。报道旁边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烧毁的建筑轮廓让我心头一跳——很像那晚都贤收去的废弃楼房。
同时,我也在暗中观察白尚雅。她似乎一如既往的热心,但当我旁敲侧击地问起都家的事,尤其是都敏浩时,她的眼神总会闪烁一下,然后巧妙地转移话题。有一次,我借口请教韩语,去了她家。趁她泡茶时,我注意到她书房抽屉里有一沓都敏浩所在医院的专用信笺,最上面一张似乎写着什么“费用”和“监控”。我没能看清具体内容,但她很快回来了,并且看似随意地锁上了那个抽屉。
危险像潮湿空气中的霉味,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
都贤收的状态越来越差。噩梦更加频繁,有时会在深夜突然惊醒,浑身冷汗地坐起来,需要我握着他的手很久才能慢慢平静。他手腕上的淤青渐渐消退,但眼底的阴影却越来越浓。他去金属工作室的次数更多了,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金属碎屑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静。我知道,他是在那里寻找内心的秩序,对抗外界的崩坏。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我刚从图书馆兼职结束,收到都贤收的短信,说他父亲突然要求他立刻回家一趟,语气紧急。他让我自己先吃饭,不用等他。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都敏浩很少在工作日突然叫儿子回家。我立刻打电话给都贤收,但无人接听。几分钟后,我又打给药店,老板说他早就下班走了。
心跳开始失控。我跑回住处,房间里空无一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天色渐暗,都贤收依旧音讯全无。
晚上七点,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俞瑾小姐吗?”一个冰冷的、略带口音的男声传来。是都敏浩。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是我。贤收在哪里?”
“贤收很好,他正在帮我处理一些...家务事。”都敏浩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不过,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你签证状态的有趣文件,我想你需要立刻看一下。”
我的签证?他果然去查了!我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系统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很简单,俞小姐,或者我该说...不存在小姐?”都敏浩轻笑一声,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请你现在立刻来我家一趟。地址贤收应该告诉过你。一个人来。如果一小时内我没看到你,我就只能把这份可疑的报告交给移民局,顺便问问他们是否认识一位名叫俞瑾的‘美籍韩裔’。”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通知警察或者告诉任何人...我会很失望。而当我失望时,贤收通常需要承担后果。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是**裸的威胁。用都贤收的安全和我根本不存在的身份来威胁我。
“...我明白。”我的声音干涩,“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这是一个陷阱。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让都贤收独自面对他父亲,更不能让都敏浩把我的“问题”捅出去,那会彻底毁掉一切。
我快速思考着。都敏浩的家在城北一个高档社区,独栋别墅,有庭院。我记得都贤收无意中提过,他父亲的书房隔音极好,地下室甚至做了特殊的隔层处理...
一个疯狂的念头闯入脑海。我抓起背包,把那只小小的录音笔塞进内衣里层,确认手机电量充足,设置了紧急联系人(虽然是没什么用的金秀妍),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在去往地狱的公车上,我给都贤收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爱你。”我希望他能看到,无论发生什么。
都敏浩的宅邸比我想象的更加阴森。一栋巨大的传统韩屋与现代建筑结合的产物,高墙深院,树木参天,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我按响门铃,铁门自动滑开。
都敏浩亲自开的门。他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像一位普通的、略显严肃的长者。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足以冻结血液。
“很准时,俞小姐。”他侧身让我进去,“请进。”
屋内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生活气息,更像一个设计精美的诊所或实验室。
“贤收呢?”我直接问道。
“在楼上休息。他有点...不舒服。”都敏浩引着我走向书房,“我们先谈谈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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