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王朝 第36章 虎巽

刘老昨夜凌晨之后就醒了，醒来之后不停挣扎。看他这么折腾，王二想了个办法，将刘老移到了门口，过了会儿便听不到折腾声响，一看才知道，冻的。

这么个大雪天气，远离火堆，不冷不可能。虽说刘老是八品官，而且还有修为在身，但是终究是一个文官，而且年纪也大了。

再次将刘老移到火堆边上来，这次刘老安静多了。房间内剩余的匪徒则相互的靠着，尽可能的离火堆近一点。受伤的匪徒也给了一些草药熬的中药，幸好他们带了一些草药，至于徐政的那些丹药，这些匪徒是没有机会尝一尝了。

早晨，在火堆边上醒来的李逸伸了伸腰，火堆还没熄灭，证明夜里有人在不断的添柴，不过，在这里过夜实在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简单的吃过东西，徐政安排王二和牛英往来时的路回去问问，看看往荠县是什么情况，离这里最近比较大的镇子在哪里之类的。

徐大哥昨晚上吃了徐政的丹药，早上的时候面色大好。吃过这个药丸的李逸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当时他受到朱老一击，劲气打进了体内，在回来的路上就晕了，结果第二天就好多了。

昨晚上白莲匪徒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是徐政说尽量留活口。这会儿这些匪徒都被抓了，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不先审审他们？这里毕竟已经不是长吉县的境内了，况且还是深山里，很多事做起来没那么方便。”

李逸看向徐政，等待着徐政发号施令。

“可以，你和我审问刘老，徐继，你在村子里搜一搜，看能不能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原来徐书令叫徐继。

徐政和李逸带着刘老来到了徐大哥所在的里屋，此时徐大哥正坐在床上，脸上红润不少，身上的箭伤处打着绷带。

“徐大哥，你怎么样？”李逸主动开口，虽然一路上和这位徐大哥没有过多的交谈，但是昨夜一场战斗，可谓是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徐大哥笑了笑，“好多了，李逸兄弟也不用徐大哥徐大哥的叫，我本名叫徐肆，在家里排行第四，你要是觉得亲近，就叫一声四哥。”

“四哥！”

见两人还聊上了，徐政在旁边插话，“行了，老四就先好好休息，我们俩在你这里和这老头聊聊。”

这里屋倒也不算小，李逸从外面搬进来两把椅子，一把椅子给徐政，一把椅子用来绑住刘老。至于李逸自己，昨夜坐着睡实在是腰不舒服，随手扯过一张狐皮子坐在徐肆的床上，背后靠着点软和的东西到底是舒服些。

徐政斜眼看着李逸忙前忙后的，那一双眼睛里分明透露着幽怨，不知道是怪李逸没有给自己也安排上，还是因为看着李逸舒服自己生气。

徐肆坐在床上，自然看到了徐政的眼神，轻轻的笑了笑，而李逸，则当作没看到。

“刘老，说说吧，你身为朝廷八品官员，投靠邪教要造朝廷的反，可对的起‘忠君报国’这四个字？”

刘老完全无视徐政，“不必再说了，已经可以说的昨夜我已经说过了。”

“不要以为你不说就可以万事大吉，这件事一旦报上去，你的性命不保，而且你总有家人吧，你就不为你的家人考虑考虑吗？”

刘老依然一言不发。

徐政到底是个暴脾气，而且还是个擅长直来直去的武夫，而且他并非刑名出身，在审讯一途着实是没有什么天赋。此前在朱家坳，他的审问，估计用了许多武夫的法子。

“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只是见你年纪也大了，怕承受不住。”

刘老干脆闭上眼睛，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是在职的八品官员，按照你之前所说，你从教谕升到了正九品的主簿，可是你现在是八品，也就是说，有人给你晋升了品级。我暂且不去管是谁帮的你，你现在出现在荠县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你不可能是萤川外面的官员，应该是萤川布政使司下面的官员，甚至有可能就在这荠县周边，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莲教要把你安排到这里。”

李逸看着刘老，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白莲教把你安排在这里，最大的可能是你对这一片相对熟悉，或者说有什么事情是你熟悉的，所以安排你过来。如果你是外省的，白莲教安排一个外省的官员过来负责这件事，那么这件事的重要性恐怕还需要再往上提一提。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证明你们在这里所图的事情不小。”

听着李逸的话，刘老紧闭的眼睛却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只听李逸还在继续。

“如果真的是这么大的事情，本地的官员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现在外界对你们所要做的一无所知，这说明你们上面要么有人压着，要么本地的官员就是参与者。”

李逸说到这，看着刘老一字一顿，“要么，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

刘老眼皮狂跳，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可是频繁起伏的胸膛证明此时刘老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你们要这么多石灰有什么用呢？让我猜猜，石灰一般用在建筑上，但实际上，石灰在高炉炼铁时，可以提升炼铁产量，而且炼出来的铁质量更好。可是这附近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铁矿啊，倒是有一些小煤矿，那就是你们发现了一座朝廷没有发现的铁矿？”

刘老眼皮再次挑了挑，似是李逸说对了。

“你们在朱家坳收了这么多石灰，总不可能运过来之后马上就安排运走了吧，收了多少应该还是需要记录一下，你们有账本？”

这次李逸紧盯着刘老的反应，但是刘老依然闭着眼，也不见眼皮抖动，难道猜错了？李逸没有在说话，房间内一时之间颇为安静。

“大人，朱家坳上一次送石灰过来是什么时候？”

“就是我们去朱家坳之前没多久，你去朱家坳探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你是过来催收石灰的。”

“这么看，最近一批石灰运走还没多久，本来还想着说如果快要到了，能不能蹲一波过来运石灰的人呢！”

李逸看着刘老，“就算是之前的账簿烧掉了，但是最近的一笔应该还留着吧？白莲教的人让你过来负责这件事，想来不是让你专门负责收一收石灰，那么为什么把你叫来呢？刘老，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对于矿上各项事务比较熟悉呢？”

听到这话，原本还装作平静的刘老突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看着李逸。李逸这时候却感觉到听到了若影若现的声音，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的描绘着一个地狱般的世界，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受酷刑的鬼怪，有拔舌地狱，有油锅地狱，有刀山地狱等。这个世界充斥着一种绝望，一种永世都将受到酷刑的觉我那个，而李逸自己也是一只准备受刑的鬼怪。

“有我在旁边还敢作妖？”

徐政突然一声暴喝，然后欺身上前，并指按在刘老的颈侧，一道电光闪过，在刘老的颈侧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电击过后的纹路，刘老再次晕倒过去。

李逸这时候才清醒，看到徐政与刘老，他才明白，刚才他中招了。儒修入品之后具备的能力，口灿莲花，让人陷入幻境。

昨晚上刘老在战斗中几乎耗尽了蓝条，所以这次审问徐政才带着李逸一起来，没想到这刘老竟然还能发动自己的能力。

“没事吧？”见李逸恢复，徐肆在旁边问，刚才李逸原本说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就呆愣的坐着，像是失了魂一样。

李逸点点头，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

从刘老的表现来看，李逸应该是猜到了不少的东西，刘老才想着让李逸陷入在绝望的地狱中。

那么他说过的话里面，哪些可能是对的呢？

这时候徐继却是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册。

“还真的找到了点东西，这本账册是在这老东西的住所找到的，村中心那座房子就是他的。这像是一本账册，但是里面记载的东西却看不明白。”

徐政拿过来看了一眼就丢给李逸，李逸接过之后却见上面写的并不是常见的账簿记载方式，而是一连的几串数字。有的三个数字一组，有的四个数字一组。

“在他家火堆内发现了一封被烧了一半的信，信里面也是这样的数字。”

这些数字有什么联系呢？白莲教为什么要用这种数字组合？他们原先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出现新的问题了。

徐政和徐继提着晕倒的刘老出去，徐肆的这间房间内，徐继再次睡下了，只剩下李逸还在研究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政和徐继在外面也没有闲着，他们将那些白莲匪徒也进行了审问，但是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些白莲教匪徒原本就不如朱老那些人，而且白莲教内部应该是直接通过刘老来通信，他们这些匪徒估计是很难接触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午后，王二和牛英也回来了，得知往荠县方向再走半天，就有一个小集镇，平时山里的人家都是在那里买点米面油布。

他们回来的时候，李逸还在房间内研究那些数字。王二悄悄走到李逸身后，只听李逸在自言自语，“这也不是等差数列，各组数据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等差数列王二自然听不懂，“二郎，你在干嘛呢？猜谜吗？”

王二突然开口，倒是吓了李逸一跳，忽然，只见李逸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二，一双手紧紧的抓着王二，脸上带着急切想找到答案的表情。

“谜，你刚才说谜？”

“对，对啊，二郎，你，你怎么了？”王二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看向一边的徐肆，“徐大哥，这是怎么了？”

徐肆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边李逸却是突然兴奋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谜，密码，这是一种密码。”

其实这说来也简单，只要想明白了这里面的诀窍所在理解起来就很简单了。假设两人之间约定，在某本书的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作为双方交谈的密码，一方给另外一人写了这封密信之后，只需要在这本书上找出这些字，就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而那些不明白他们之间这套规则的，就是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明白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所以有时候一些看不明白的事情，其实是还没有找到这里面存在的规则，只要知道了规则，理解起来就非常简单了。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本“密码本”。

白莲教内部既然采用这种加密的方式来进行通信，那么就说明这些事不能泄露，要么是事情很重要，要么就是通信有可能被截断，通信的双方还不能被人发现。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在这个朝代竟然开始玩谍战游戏了。

刘老的房间内倒是有一个书箱，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个深山小村里，他还有闲心看书。书箱内的书多是一些杂记，翻动次数不多，还比较新。倒是有一本《周易》，一些书页的一角都已经皱起。还有《天理良知说》、《王道伦》等书册，李逸记得徐政曾说过，刘老是儒修中的心学一派，那么这些应该就是心学派的书籍。

看翻阅程度，想来是经常翻阅的。

实际上心学又分为很多分支，每个分支也有一些着作，以上的这几本书册就是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着作。他提出的“百姓日用既是道”既是泰州学派最鲜明的主旨，他将百姓与圣人放在同样重要的地位，认为百姓日用之调理既是圣人之调理，圣人的道都出自百姓日常生活。

着名史学家、马列主义史学家、马列主义新史学“五名家”之一的翦伯赞在《中国史纲要》中说，以王艮等为代表的王学左派，不仅对程朱理学更加反对，而且对君主专政政体和封建理教也给予了尖锐的抨击。

好吧，扯远了，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些书到底哪一本才是密码本。李逸端详着这些书籍，一本本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那本《周易》上。

《周易》虽然是五经之一，但是将《周易》作为本经的读书人却很少，一个是《周易》想要悟透不容易，另一个主要是考试的时候考《周易》的内容比较少。

刘老的本经想来不是《周易》，在他的书桌上，此时正放着一本《尚书》。实际上许多人本经都治《尚书》，原本《尚书》才是晦涩难懂，但是流传下来上千年，这期间有大量的注解，再注解，难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那这本《周易》很有可能就是密码本。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李逸根据书页以及书行以及第几个字，开始翻译信上的内容以及账册的内容。（剩下一点白天写，主要查一下《周易》里有没有这些字。）

通过翻译，账册里面记载的正是前段时间接收到的石灰情况，里面出现了一个像是地名又感觉像是卦象的名字——虎巽冢。而在那封并未完全烧掉的信上，也有虎巽二字。

这个虎巽是不是就代表着石灰运往的地点？那虎巽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逸只知道巽卦是六十四卦之一，卦象是风，其他的还真的不知道。在牛家湾那间书房里倒是有《周易》，但是也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

好在徐继懂。

“在风水里面有一个风水格局，叫做寅虎巽风，通过木属性方位与生肖的联动，构建动态平衡的能量场。其核心逻辑在于利用寅虎的阳刚行动力与巽风的柔顺渗透性，形成刚柔并济的格局。”

“什么意思？说重点！”

“意思就是，在东方有一处地方，那里对于白莲教来说意味着刚柔并济，顺丰顺水。”

东边，东边有什么呢？

实在是对这荠县不了解，话说荠县就在长吉县边上，但是长吉县的人却很少有人来荠县，导致明明就是相互毗邻的两个县，却像是陌生地方一样。

看来只能去那边集镇上打听打听了。

到了黄昏时分，远处的月亮在林子间若隐若现，此时天色昏暗，既没有夜晚的黑，又带着一丝白天的亮，这两种相互矛盾的现象交杂在一起时，就显得四周像是加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滤镜，看不真切。

“啊！“

村子中的一声大喊，在小村里显得格外明显，喊叫声也惊动了村外树林中不知名的鸟。一时之间，村外面蒲扇翅膀的声音、鸟叫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李逸第一时间从徐肆的房间出来，他正在看那本《周易》呢，却听到一声大喊。徐政的动作比他还快，在喊叫声刚出来时，就已经来到了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那里正是关押白莲教匪徒的那间屋子。

此时，已经有三个白莲匪徒倒地不起，刘老更是背上插着一支箭，从背后射进来，透胸而出。刘老眼下还没死，正不断地喘着粗气。

徐政在门口看了一眼，“是夏鹰！哪里走？“

村外林子里似乎有一道黑影正疾速远去，那身影腾挪之间地响动完全隐没在鸟叫声和翅膀扇动声中，但好在，徐政不是一般的武夫。

很快，王二、牛英、徐继也赶了过来，见到这场景都是一骇。

“地上三人已经不活了，刘老怎么办？“王二迅速地检查了一下白莲匪徒。

李逸也不知该怎么办，此时刘老正坐在椅子，鲜血已经将胸前地衣服染红。徐继到底懂得多些，在刘老胸前点了几下，用劲气暂时帮助刘老止血。

李逸不由得多看了徐继一眼，之前只知晓这位徐书令会武艺，没想到也修出了劲气，而且也能透体而出，估计在劲气运用上也更加纯熟，或许这位已经无限接近入品了。

一个长吉县不入流地典史身边，竟然还有一个无限接近入品地书令，还有一个善使长枪地好手。

但眼下不是探究徐政身份的时候，眼见着刘老嘴唇不断开合，李逸低下身子凑上前，却听得刘老嘴里有一丝声音传出。

“我在荠县还有妻女，此刻还在白莲教手里，他们与白莲教无关，望小郎君救救他们。至于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在我那荠县的宅子里。“

说完，脑袋一耷。

“刘老！“

徐继急忙上前，还好，只是晕过去了。李逸也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成临终托孤了。

不过，刘老这番“临终遗言“倒是印证了李逸之前的猜测，他就是这荠县的官员。

荠县的这潭水，还真的是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