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嫡女重生之凤鸣天下 第186章 香茗氤氲，坦诚合作

丙字雅间内，油灯如豆。

灰隼单膝跪地的身影在昏暗光影里凝固，头颅深埋，姿态是影卫刻入骨髓的绝对服从。空气中，那枚暗红金纹扳指散发的冰冷气息尚未散尽，与茶楼陈旧的木香、油灯燃烧的微焦味交织，形成一种肃杀而诡秘的氛围。

冷峻的禁军军官——李牧亲信，影卫代号“寒鸦”——收拢手掌，扳指消失在他指间。他并未让灰隼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寒铁摩擦：

“统领有令：即刻动用你掌控的所有暗线，三件事。”

“第一，查雍王叛军先锋确切人数、主将、装备、入城路线及预定发难时辰，不惜代价。”

“第二，锁定养心殿内所有侍从、守卫，尤其婉贵妃身边人，甄别敌我，列出可策反或必须清除名单。”

“第三，确定宫城所有秘道出入口位置及守卫情况，包括皇家影卫未必掌握的……‘烬’可能知晓的通道。”

灰隼依旧低垂着头，但精瘦的身躯纹丝不动，只有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震动。“烬”……那个神秘的存在！统领竟直接点出其名，且似乎默认其知晓影卫都未必掌握的宫闱秘辛！这命令本身，就透露出事态已危急到需要打破一切常规的地步。

“遵命。”灰隼的声音嘶哑低沉，没有任何疑问，只有执行。

寒鸦微微颔首，继续道：“统领已在调动玄甲卫。你这边的情报，需以最快速度传递。联络方式？”

“听雨茶楼后院，第三棵老槐树，东向离地三尺树洞，卯时三刻前。”灰隼语速极快，精准无误，“若需紧急联络统领，用‘惊鹊’。”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不起眼的、刻着简单雀鸟纹的铜哨，双手奉上。

寒鸦接过铜哨，入手冰凉，非金非木，显然也是特制之物。“惊鹊……明白了。”他迅速收起铜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看似普通、实则深不可测的茶楼伙计，“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第一份情报。”说罢，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门重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雅间内，只剩下灰隼一人，以及那盏跳动不定的油灯。

灰隼缓缓起身，脸上那绝对的服从与狂热瞬间褪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他走到窗边，并未开窗，只是用手指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三下窗棂。

片刻，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猫叫。

灰隼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迅速划动，留下几个只有特定人才能看懂的暗记。做完这一切，他回到桌边坐下，重新拿起那块油布和短匕，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在昏暗中无声地切割着无形的丝线。整个帝都地下世界最隐秘的暗桩网络，在他无声的指令下，如同沉睡的蜘蛛，骤然苏醒，开始编织一张捕捉致命情报的巨网。

**虚空乱流，未知坐标。**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扭曲的、色彩斑斓的混沌。狂暴的空间能量如同无形的巨兽，撕扯、挤压着一切闯入之物。时间与方向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湮灭与重生。

一块相对“平静”的、被暗红色能量屏障包裹着的狭小区域，如同怒海中的孤岛，艰难地维持着存在。屏障表面，无数细密的湮灭符文明灭闪烁，顽强地抵御着外界狂暴乱流的侵蚀，发出低沉的、如同金属疲劳的嗡鸣。

屏障内部，担架上的沈云昭依旧昏迷不醒。覆盖她全身的金色字符光茧比在沉渊废墟时更加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守护着那点微弱的心脉真火。眉心那道暗金色的竖痕，在虚空乱流的映照下，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幽光。

孙仲景枯槁的身体紧挨着担架，盘膝而坐。他脸色灰败，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显然穿越空间裂缝和抵御虚空乱流的余波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枯瘦的双手如同鹰爪，死死按在沈云昭的腕脉和心口附近几处要穴上，指尖微微颤抖，仅存的微弱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金针，引导着帝血守护之力与玉髓冰心膏残余的冰寒气息，艰难地维系着沈云昭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每一次虚空乱流对屏障的剧烈冲击，都让孙仲景身体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云昭灰败的脸，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祈祷。油尽灯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知道一旦自己倒下，殿下这最后一口气，顷刻间就会被这恐怖的虚空彻底吹灭。

屏障的另一侧，萧烬背对着他们，盘膝而坐。他玄衣上的暗金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诡异的纹路，但脸色却比在沉渊核心时更加苍白，如同上好的宣纸，透着一股非人的冷意。他双目紧闭，眉峰紧蹙，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如渊如狱，深不可测，时而又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微弱欲熄。左手掌心那道灼热的烬印，此刻依旧散发着暗红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

强行逆转湮灭锁链，掠夺沉渊核心本源，又带着两人一担架穿梭狂暴的虚空乱流，即便是他，也已逼近极限。识海中，沉渊核心最后的疯狂反扑留下的污染呓语并未完全平息，与左掌心烬印传来的、帝都宫城方向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血腥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如同两股剧毒的藤蔓，疯狂撕扯着他的意志。

他需要时间！需要片刻的喘息来镇压内患，梳理力量，更需要……处理掉帝都那场胆敢打断他仪式的、不知死活的叛乱！

然而，虚空乱流不会给他时间。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蕴含着空间撕裂本源的乱流，如同无形的巨斧，狠狠劈在暗红屏障之上！

嗡——咔！！

屏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湮灭符文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欲熄！整个屏障包裹的空间剧烈震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

噗！

孙仲景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屏障内壁上！他按在沈云昭身上的手瞬间脱离，维系的金针引导之力骤然中断！

沈云昭身上的金色光茧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黯淡到了几乎熄灭的边缘！她眉心那道暗金竖痕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一丝暗金色的血迹从她嘴角缓缓溢出！本就微弱的气息，如同被掐断的游丝，骤然断绝！

“殿下！！”孙仲景发出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浑身骨骼欲碎，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闭目调息的萧烬，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潭般的墨瞳之中，再无半分痛苦与虚弱，只剩下冻结万古的……**绝对冰冷**与……**一丝被彻底触怒的、实质般的毁灭杀意**！

“找死！”

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屏障空间内炸响，如同九幽寒风刮过！他并未回头，甚至身体都未曾移动分毫，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即将破碎的屏障，凌空……**虚按**！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虚空本源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并非能量冲击，而是更高层次的……**规则压制**！

那狂暴袭来的空间撕裂乱流，在距离屏障仅剩咫尺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壁，瞬间……**凝固**！狂暴的能量被强行冻结在原地，连其蕴含的毁灭法则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萧烬虚按的右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攥**！

嗤啦——！！！

那道被凝固的、蕴含着恐怖撕裂力量的空间乱流，如同脆弱的布帛，被他隔空……**硬生生撕裂、湮灭**！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荡起，便彻底消失在混沌的虚空中！

屏障承受的压力骤然消失！表面的裂痕在残余湮灭符文的作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自我修复。

萧烬缓缓收回右手，动作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他依旧背对着孙仲景和沈云昭，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只有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透明了一分，紧抿的唇角，一丝新的、极其细微的暗金色血迹悄然渗出，瞬间被虚空之力蒸发。

“再有一次干扰，你们就留在这里。”冰冷得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响起，如同最后的通牒。

孙仲景趴在地上，咳着血沫，看向萧烬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茫然。刚才那一瞬间的意志威压，让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回沈云昭身边，颤抖的手指再次搭上她冰冷的手腕。

万幸！那点微弱的心脉真火，在帝血守护光茧最后的守护下，并未完全熄灭！如同暴风雨后残存的火星，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还在！

孙仲景老泪纵横，不顾自身伤势，再次强行催动残存真元，引导金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点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萧烬重新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息再次沉凝下去，只是比之前更加内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冰冷的岩壳下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左掌心的烬印，光芒依旧明灭不定，传递着帝都方向那越来越浓的血色气息。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听雨茶楼，后院密室。**

此处比丙字雅间更加隐秘，深藏地下，四壁由厚重的青条石砌成，隔绝一切声响与窥探。一盏稍亮的油灯置于石桌中央，驱散了部分黑暗。

李牧已换上了一身玄色轻甲，腰悬佩刀，端坐于石桌一侧。他刚毅的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精钢，锐利逼人。桌上摊着一张帝都及宫城的详细舆图，上面已被朱砂笔圈画标注了多处。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灰隼。此刻的灰隼，褪去了茶楼伙计的伪装，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气息沉凝如渊。石桌上，摆放着几份还带着墨迹的密报，以及一个摊开的、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薄册。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有油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灰隼的声音低沉而快速，如同冰冷的溪水流淌：

“雍王叛军先锋，确为‘玄甲铁卫’，人数三千，主将乃雍王心腹，骠骑将军宇文烈。装备精良，半数披挂特制‘青鳞甲’，疑为沉渊异铁锻造，防御惊人。先锋营已化整为零，藏匿于西城‘金水坊’七处民宅、货栈之中，由内库司掌印刘瑾暗中提供掩护。预定寅时末（凌晨五点），以‘剿匪’为名，强冲承天门！”

李牧的手指在舆图“金水坊”的位置重重一点，眼神冰寒。三千重甲！直冲承天门！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肠！

灰隼指向第二份密报：“养心殿。明面守卫八十，分属禁军‘金吾卫’与内侍省‘守殿监’。金吾卫中郎将周通、守殿监副统领高迁已确认被婉贵妃收买。殿内近侍太监十二人，宫女八人。其中，婉贵妃贴身大宫女‘红绡’、掌药太监‘陈福’为其心腹死士，毒药必在二人身上或由他们传递。其余人等，名单在此，”他点了点那本薄册，“标注绿名者，可用；黄名者，需警惕；红名者，必除。”

李牧迅速翻阅薄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短备注，详细得令人心惊。影卫对宫闱的渗透，远超他之前的想象。这份名单，价值连城！

最后，灰隼指向第三份密报，声音压得更低：“宫城秘道。明面三条，由皇家影卫掌控，出入口已知。另有三条秘道，极其隐秘，一条自御花园假山通往宫外‘清溪别院’；一条自冷宫枯井通往城南‘慈恩寺’地宫；最后一条……”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李牧，“自……**观星台基座**，直通……**沉渊地宫废墟边缘**！”

“观星台？！”李牧瞳孔骤然收缩！沉渊地宫！那个被列为禁地、不久前才发生恐怖能量爆发的绝险之地！雍王竟连这种地方都利用上了？这简直丧心病狂！

“这条秘道，”灰隼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并非人工开凿，疑似地脉异动形成，极不稳定，入口在观星台基座某处机关之下，出口位于沉渊废墟外围的‘断魂崖’。‘烬’大人提供的信息中，特别强调了此道，并言明其出口附近空间异常脆弱，极易引发二次塌陷。”

李牧倒吸一口凉气。利用地脉异动形成的天然险道？这已非寻常叛乱，简直是拉着整个宫城陪葬的疯狂！他对那个神秘莫测的“烬”，忌惮更深了。对方的情报能力，简直如同鬼神！

“此道，必须彻底封死！”李牧斩钉截铁，手指在舆图上观星台的位置狠狠一戳，“不惜一切代价！”

“已安排人手，携带‘震天雷’前往断魂崖出口，寅时初（凌晨三点）准时引爆，彻底塌陷通道。”灰隼立刻回应。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影卫的执行力果然可怕。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灰隼：“‘灰隼’，本将代陛下，代大夏，谢过影卫此次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灰隼微微低头：“统领言重。影卫之责，护国护主。此次非为厚报，只为诛逆。”他的话语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决心。

“好！”李牧霍然起身，一股铁血杀伐之气弥漫开来，“叛军先锋藏匿于金水坊，寅时末强攻承天门。本将即刻调动玄甲卫主力，于承天门外设伏，务必将这三千铁卫，尽数歼灭于城门之外！”

他目光如炬，指向舆图宫城内部：“养心殿，乃重中之重！影卫精锐，由你亲自挑选可靠人手，务必在寅时之前，秘密潜入养心殿区域！首要目标，擒杀妖妃婉氏及其心腹红绡、陈福，夺取毒药！其次，控制或清除名单上标注的红名叛逆！务必确保陛下绝对安全！本将会派一队绝对忠诚的金吾卫精锐，由‘寒鸦’带领，在外围策应，切断一切可能的增援！”

“遵命！”灰隼肃然应道，眼中寒光闪烁。

“至于观星台秘道……”李牧沉吟片刻，“封锁入口的任务，交给我的人。你只需确保出口被彻底炸毁！”

“明白。”灰隼点头。

李牧走到密室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密封的黄铜水壶和一个朴素的陶罐。他提起水壶，里面是早已烧开的、滚烫的泉水。他打开陶罐，一股清冽中带着微苦的独特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密室中凝重的铁血气息。那是产自北境苦寒之地的“雪顶含翠”，茶叶蜷曲如针，色泽墨绿，唯有顶尖嫩芽才带一丝银毫。

李牧的动作并不优雅，带着军人的利落。滚水冲入粗陶茶碗，墨绿的茶叶在沸水中沉浮、舒展，如同蛰伏的士兵在热水中苏醒。袅袅白汽升腾，氤氲了两人之间冷硬的线条。

他端起其中一碗，递向灰隼。碗是粗陶，茶汤清亮，映着跳动的灯火。

灰隼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位以铁血着称的禁军统领此刻会有此举。但他并未推辞，双手接过粗陶茶碗。入手微烫，茶香沁入心脾，带着一丝北境风雪的凛冽。

李牧自己也端起一碗，看着碗中沉浮的茶叶，声音低沉却清晰：“此茶名‘雪顶含翠’，生于苦寒，发于沸水。其香清冽，其味先苦后甘，如忠臣志士，忍辱负重，终见天光。”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灰隼，“今夜之事，成则社稷重光，你我皆是功臣；败则山河破碎，玉石俱焚。这碗茶，敬你我职责所在，敬这帝都百万生灵一线生机！望你我……勠力同心，不负此茶！”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军人的直白与沉重的托付。在这氤氲的茶香中，禁军统领与影卫暗桩的短暂联盟，被赋予了超越身份与立场的意义。

灰隼看着碗中清亮的茶汤，又抬眼看了看李牧那张写满决绝与疲惫的脸。他端起茶碗，没有言语，只是对着李牧，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仰头，将微烫的、带着凛冽清香的茶汤，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伴着微苦的茶味顺喉而下，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更带来一种奇异的、提振精神的清醒感。这碗茶，是战前的壮行，是无声的誓言。

李牧同样仰头饮尽，将空碗重重顿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