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事物收容所 第6章 傀儡怪医 骸观音

沈一衡盯着手中的注射器，蓝色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

窗外，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

\"你确定要这么做？\"小白不安地绞着手指，\"自我施加'造梦权能'太危险了，在你沉睡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掌控自身情况的，万一污染指数暴增，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可能会真的成为...人造异端。\"

沈一衡没有回答。他脱掉外套躺上床，将注射器放在床头柜上。林镜留下的芯片就放在旁边，屏幕上的白发少年空洞的胸腔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需要镇静剂，能够保证我十二个小时的绝对安全。\"

\"你不明白，我给你弄来不是因为想帮助你，而是我知道怎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心。\"小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哪怕你成功醒来，这药的副作用也不是你能忽视的，醒来以后的四十八小时内你绝对不能动用任何能力，都是污染指数会成倍的增长，而且极难控制。

\"是的。\"

\"但是没有选择。\"

沈一衡眼神无比的坚定，那是一种低那是一种低到尘埃里的沉静倔强，仿佛将所有恐惧和退路都焚烧殆尽，只留下唯一的路径——向梦境深处坠落。

\"连累你给我弄药来了，你要是后悔的话，可以当做没有看见，出了事我自己担责。\"

他伸手握住注射器，拇指轻轻一推，针尖溢出一滴冰蓝的液体，像极了冻结的眼泪。

“沈一衡——”小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抬眼的一瞬噤了声。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冷酷，只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清晰感。像一柄被擦拭到极致的刃，在即将刺入自身的那刻，反倒显得温柔。

“告诉林镜，如果我没醒来——”沈一衡轻声说，声音和煦却又残酷，“就让她把芯片烧了。”

“这样A班才能保全自己。”

小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紧紧捏着自己衣角，眼眶泛红。

克塔耶自从上次迦门借他力量战斗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了，就像是彻底沉睡了。沈一衡也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对方，他知道克塔耶有很多小秘密，只是他也没有办法信任异端，何况是这样以别人的性命愿望为乐子的异端，没有善恶概念的异端，在没有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情况下能够帮助他？不过是奢望罢了。

所以，他宁愿相信自己，自我施加「造梦」权能势在必行。

那个白发少年.......沈一衡双眼微微眯起。

将注射器缓缓刺入自己手臂，药液推进皮肤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某种扭曲的低鸣，从意识深处传来。不是痛，而是共振。一种来自未知梦境深处的应答。

砰。

注射器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造梦」”

沈一衡闭上眼。

他的意识迅速沉落，如同坠入一口无底的井。而在井底，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翻涌的光海——

......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是时钟在转动？不，不是，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猛地睁开眼，沈一衡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荧光绿色液体的浸泡中，正在被人用一张巨大的网从池子里中打捞出来。

脱离了水面的同时，他能 感觉到一股清新的味道闯入他的鼻腔，那是一种带着生命的气息，这感觉...好熟悉，就像是...就像是...另外一种版本的净化液。

是营养液！沈一衡几乎瞬间给出了答案。

不过仅仅是思考了片刻，脑袋就沉重的像是被人掀开了头皮往里面灌入了滚烫的铅水，思维发烫的几乎无法思考。不过很快，一种清凉的感觉就涌了上来，沈一衡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

看来应该是镇静剂起了作用，沈一衡极力保持着自己思维的清醒，分析现在的情况。

借着眼角的余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似乎被什么东西捉住了，背上身上有着一种古怪的触感，像是被什么钢丝线缠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看到自己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身体悬空，然后落在地面上。

滴答，滴答。

荧光绿的营养液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一衡想看清背后控制他的人到底是谁，尝试转动脖颈，脖颈却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僵硬的无法自由活动，只能任人施为。

哒，哒，哒。

沈一衡光着脚丫，明明没有控制身体，自己的双脚却动了起来，踩在地面上，那怪异的触感，就像是从来没有使用过这具躯体般，陌生的可怕。

他猛地被操控着抬起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刺钉穿过神经干。他的脖子诡异地歪向一侧，湿冷的气息沿着脊骨蜿蜒而下。

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呼吸像是被整个掐断——

这哪里是什么池子。

那玻璃般的半弧形仓体，带着营养液的味道，液体表面漂浮着些许的细碎颗粒。

他颤抖着抬起眼，看向那面弯曲的玻璃壁。

玻璃上反射出一个身影。

——一个白发少年。

眼神空茫，仿佛灵魂正被某种不可逆的流程抽离。

胸膛完全打开，肋骨被强行撑开，内部空无一物。心脏、肺、肝脏、脾脏、肠胃……什么都没有。

他是空的。

他下意识想逃，想挣扎，可他的肌肉僵死，像被无数记忆碎片固定在了原地。

这！！！

他心底情绪的一点点炸裂，在回忆与否认之间拉扯撕裂。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巨大的、仿生结构极其精细的八足傀儡，金属光泽的“手术臂”在昏暗中如蛛影般交错闪烁，沈一衡的四肢分别被傀儡肢体固定住，另外四足则是垂落下细长的蛛丝牵扯在沈一衡身上。

不过白发的**少年却没有任何表示，脸色淡漠，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极具震撼力的画面倒映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平静，活脱脱的行尸走肉。

滴答。

荧光绿的液体从发梢坠落，在金属地面上绽开一朵妖异的花。沈一衡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在弧形玻璃上的白发少年也随之颤抖——那张与他完全相同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没有焦点的黑色眼睛。

呼吸。\"一个机械音在脑后响起，\"实验体pE-001初次唤醒程序启动。\"

八足傀儡的金属肢节突然收紧，沈一衡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某种冰冷的器械刺入脊椎，视野顿时被数据流淹没：

【生命体征稳定】

【神经接驳成功率98.7%】

【记忆溯回程序加载中...】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沈一衡发现自己正通过白发少年的眼睛观察世界。这个认知让他胃部痉挛——如果玻璃映出的是对方，那么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究竟是谁？

\"很好。\"穿白大褂的身影走入视野，口罩上方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能听懂我说话吗？\"

沈一衡刚想质问，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回应：\"...能。\"

这声音让他毛骨悚然，因为这不是他所想发出的声音，这一切究竟是......

医生转向阴影处：\"简队，基础意识已激活。\"

阴影中走出一个年轻许多的简厄辰，依旧是那般的完美无瑕，这等风采不像是人间人物。此刻他的脸上写满复杂的情绪，他伸手触碰白发少年空洞的胸腔，指尖在碰到荧光绿液体时微微发颤。

\"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简队，你在犹豫？\"带着口罩的医生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缓慢地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是无法读懂的灰白色，\"被第三天灾污染的，天生就是收容祂的最好容器，若是没有简队的「悖论调停」他根本活不到现在，这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哪怕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这也不是简队的错。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对错，对于死去的人而言，他们可能还更渴望活着。你说对吧，简队。\"这个行为古怪的医生说着，推了推眼镜，随手一指，顿时那个巨大的八足傀儡站了起来，操控着白发少年的身体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

这巨大的傀儡竟然一直都是半匍匐着，此刻一站起来足足有将近三米来高，白发少年在傀儡手中用丝线提着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布娃娃。

简厄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那就赋予他新生。\"

\"「骸观音」，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