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破三千世相 第1章 何谓饕餮饮鸩术

《行香子·虚实辩》

枯笔描神，空山回响，问古今谁主虚真？

陶令菊隐，东坡鹤藏，皆借得三分疏狂七分谎。

浮生半假亦半真，镜花水月总关情。

守得冰心在玉壶，任他万相迷离生。

莫羡人前玲珑面，须知网中戏衣沉。

且学孤山梅骨瘦，暗香自渡十二辰。

"黑云压城城欲摧，金鳞岂是池中物。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危舟暗渡

汴河漕运断绝的第三个月，米价已涨至斗米千钱。城南赵员外站在自家后园的地窖口，望着堆积如山的粮垛，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场景让人想起《金瓶梅》中西门庆趁灾放贷的狡诈——那年山东大旱，他一边在城门口搭棚施粥，博得“西门大善人”的虚名；一边却在暗巷里以三成利息放贷，逼得百姓卖儿鬻女。赵员外的手段更胜一筹，他在地窖四壁涂满盐卤，效仿《吕氏春秋》中“涂隙藏粟”的秘术，让粮食三年不腐。

“这世道，饿殍遍野才是金山银山。”他摩挲着手中的和田玉扳指，想起《盐铁论》里桑弘羊的叹息：“豪强积贮，乘急邀利。”一千年前的文字，此刻竟像为他量身定做的赞歌。

饮鸩之术

危机食利者的算计，往往比灾祸来得更早。

春秋时，范蠡三散家财的佳话背后藏着另一副面孔。越国饥荒时，他提前三年在陶丘广置粮仓，待百姓易子而食之际，却以“赈灾”之名高价售粮。《史记·货殖列传》轻描淡写记下一笔：“岁穰取谷，岁饥取帛。”这十二字，道尽千年食利者的心法——他们像潜伏在季节轮回里的豺狼，旱时造船，涝时造车，永远比常人早看三步。

明代粮商更将此术玩得炉火纯青。一本残破的《商贾秘录》记载：“春荒囤米，夏汛储船，秋收压价，寒冬放贷。”四季皆成饕餮盛宴。正如《齐民要术》中狡兔三窟的比喻，真正的食利者必备三重面具：台前扮菩萨施粥，幕后操市价如提线木偶；明面哭穷避税，暗里地窖藏金。

毒藤缠树

这类人的狠辣，在于将他人苦难化作养分。

《儒林外史》中严监生临终伸着两根手指的吝啬，比起危机食利者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北宋末年，汴京瘟疫横行，某药铺掌柜竟将陈年霉药掺入新药，再散布“鬼魅作祟”的谣言。百姓为求“驱邪药方”，甘愿典当祖宅。这手段暗合《韩非子》所言：“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更阴毒的是心理操控。唐末藩镇割据时，幽州粮商王氏发明“惊鸟计”：先派人在市井散播“契丹南下”的流言，待百姓恐慌购粮，又让说书人传唱“黄河决堤”的童谣。真真假假间，粮价如野马脱缰。这般虚实相间的攻心术，比《孙子兵法》的“兵者诡道”更致命。

画皮鉴心

要识破此类人，须观其行止间的裂缝。

《聊斋志异》中“画皮”的故事，恰是绝佳隐喻。那恶鬼披着美人皮囊惑人，与危机食利者何其相似？南宋临安大火时，某富商连夜运来三十车“救火膏”，声称涂抹房梁可辟火患。后来才知，那膏药遇火即燃——他早暗中买通地痞纵火，再靠假药敛财。这般毒计，连《三十六计》都未曾收录。

但他们总会露出马脚。《金瓶梅》里王婆教西门庆勾引潘金莲时曾说：“要五件事俱全——潘驴邓小闲。”危机食利者亦有五大破绽：

1. 利往险处行：寻常人避之不及的灾祸，他们却趋之若鹜。

2. 善名裹祸心：善举背后必藏着更大的算计，如《红楼梦》中净虚老尼借贾府权势弄权。

3. 言语双关：说话总留三分余地，正如《水浒传》吴用智取生辰纲时那句“贩枣子的客人”。

4. 人脉诡谲：三教九流皆有牵扯，似《史记·游侠列传》中的“权行州域，力折公侯”。

5. 时序反常：在风平浪静时囤积居奇，如范蠡旱时造船的逆势之举。

破局之道

对付饕餮饮鸩者，当以古人之智为盾。

其一，筑预警烽燧

《孙子兵法》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北宋苏轼任杭州知州时，逢大疫却未乱方寸。原来他早仿效战国李冰的“石犀镇水”，在城内暗设十二处常平仓。更妙的是，他令药铺每日张贴药材存量，破除了“缺药恐慌”。此法暗合《道德经》“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的深意。

其二，植荆棘之篱

明末清初思想家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痛斥：“豪强之兼并，犹荆棘之塞途。”面对趁火打劫者，不妨学《红楼梦》探春理家——将大观园的花草树木分包给婆子们经营，既绝了中间盘剥，又让利百姓。当今所谓“切断利益链”，早在三百年前便有了雏形。

其三，炼金刚心性

《菜根谭》有言：“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面对危局，最忌自乱阵脚。东汉名臣张衡发明地动仪后，长安地震时，众人皆逃，唯他端坐府中观测仪器。后来凭此数据，他揭穿了巫觋“天罚论”的谎言。正如《周易》所言：“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冷静者方能破局。

镜鉴千年

回望历史，那些饮鸩者的结局总如轮回——

春秋时，齐国大夫田氏趁灾荒大斗借出、小斗收回，最终篡了姜氏江山，却也在百年后遭六卿瓜分；《金瓶梅》中西门庆靠灾祸敛财，最终暴毙而亡，金银散作烟云。这正应了《红楼梦》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而真正的智者，早在《道德经》中留下破解之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面对危机食利者，不妨学一学战国孟尝君的门客冯谖——他在薛地灾年烧毁债契，看似损了眼前利，却换来百姓生死相随。这“以柔克刚”的智慧，恰是刺向饕餮者咽喉的软刀子。

临危见人性，板荡识忠奸。

莫羡饕餮宴，鸩酒终难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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