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名张好古 第四四三章 庆功宴

当船医第七次划开一名死者肿胀的腹部时，他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狂笑着跳进了漩涡之中。“都是诅咒！”他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我们运的香料，上面沾满了殖民地孩子们的鲜血！”

那一夜，郑琦默默地烧毁了所有的香料。熊熊的火光中，十五个船员的身影变成了十五个黑色的剪影，仿佛是被这片海洋永远地吞噬了。

血月下的“镇海号被海盗船盯上那晚，月亮红得像要滴血。二副带着六个兄弟乘了小艇攻击，却被海盗的渔网缠住。郑琦永远记得二副被鲨鱼撕碎前喊的话："老子宁愿喂鱼也不当胆小鬼！"而留在船上的木匠用最后力气修好舵轮，他断气时凿子还卡在木头里。

现在船舱里躺着四罐南洋珊瑚沙——这是给葬身大海的兄弟准备的坟。郑琦每天擦拭着二十三把生锈的匕首，这是出发时兄弟们标配，可是现在成了留下的信物。

张好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深知远洋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次冒险，更是生命的代价。

尽管在出发前，他已经做了最为周详的安排，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现实总是残酷的，意外依然无法避免，还是有兄弟在这次远洋中失去了生命。

张好古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他缓缓说道：“那些已经故去的兄弟们，一定要安排专人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让他们能够落叶归根。同时，抚恤金也要一分不少地交到他们家人的手中，这是他们应得的。并且，要与他们的家人保持密切的联系，确保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欺负和不公对待，阵亡录上一定要记好了，到时候为他们立碑存念。”

府衙门前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张张桌子整齐地排列着，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流水席。这些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食佳肴，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这流水席是那些商家们为了犒劳保护他们的护**水师营而特意摆设的。为了让士兵们能品尝到最好的美食，商家们不惜花费高价，邀请了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送来各种美味。这些食物不仅数量众多，而且种类丰富，有山珍海味，也有家常小炒。

篝火熊熊燃烧，将整个广场照得通明。张好古站在衙前的屋檐下，静静地观察着这热闹的场景。府衙大门两边的檐下，悬挂着两盏巨大的灯笼，今晚换上了儿臂粗的蜡烛，使得整个府衙门前都显得格外明亮。

府衙门前的广场此刻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得闪闪发光，仿佛镶嵌了一层银边。数十张八仙桌整齐地排列成“之”字形，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形成了一场壮观的流水席盛宴。

商贾们为了这场盛宴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们特意从城中调来鲜艳的红绸，将每张桌子都精心铺陈，使得整个场面更加喜庆和热闹。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用粗瓷海碗盛装的硬菜，让人垂涎欲滴。整只的烧鹅被烤得油光锃亮，皮脆肉嫩，香气四溢；酱色的蹄髈垒成了一座小山，色泽诱人，令人食欲大增；铜盆里浮着半指厚的羊油，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炭火炙烤的肋排滋滋作响，肉香与花椒的辛烈味道交织在一起，在夜风中弥漫开来，引得人们纷纷驻足，垂涎三尺。

广场的四角矗立着丈余高的松明火把，火舌舔舐着铁质的灯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盛宴欢呼助威。府衙正门前的石阶上，三口巨大的铁锅被架了起来，锅底窜起的火苗高达数尺，引得围观的军士们阵阵喝彩。两名赤膊的厨子站在锅前，挥舞着铲子，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肴，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东侧临时搭建的戏台上，传来了清脆的梆子声，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旦角的水袖在灯笼投下的光晕中翩翩起舞，如同一群轻盈的蝴蝶。水袖掠过灯笼的光芒，与篝火中飞溅的火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如流萤般的碎影，美不胜收，令人陶醉其中。

水师营的汉子们三五成群，粗布军服敞着领口，古铜色胸膛上还带着海风腌渍的盐霜。他们用匕首扎起整块肘子大嚼，酒坛在席间传递时溅出的老酒浸透了石板缝。绸缎庄李掌柜正弯腰给独眼老兵斟酒，袖口金线绣的貔貅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粮行伙计们抬着新启封的醋缸穿行，酸味混着汗味蒸腾成热浪。

郑琦的思绪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缠绕，无法挣脱，依旧停留在那片血色的大海之上。他的身体虽然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但内心却仿佛仍在那摇晃的甲板上，随着汹涌的海浪一起起伏。

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正置身于坚实的大地之上，但那种摇晃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晃动，仿佛脚下的地面还是那波涛汹涌的海面。

檐下悬挂的灯笼，烛芯突然爆出一朵灯花，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这微弱的光芒，却将张好古的身影拉长，投射在那扇朱漆大门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张好古站在那里，手中高举着一只鎏金酒樽，盏中的酒液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琥珀般晶莹剔透。当他举杯时，鎏金盏折射出的光斑如流星般掠过人群，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光斑恰好照亮了人群中的一个年轻水手。只见他的喉结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吕宋海盗的箭矢所留下的印记。夜风突然转向，带着咸腥味的火星子在空中盘旋上升，与更夫遥远的梆子声交织在一起，一同融入了城楼的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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