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行 第342章 煤窑

林彦秋闻言心中一凛。那煤窑之利，犹如肥羊，多少豺狼暗中觊觎。如今沧山县内，原本四座官准煤窑，铁三占其二，却因案发在逃，窑契已被官府收回。林彦秋暗自思忖，此事断不可松口。

“杜北丰是何态度？”林彦秋冷声问道，眼中寒光乍现。

喻文博心头一跳，暗惊这位同知大人竟如此直呼堂尊名讳。面上却堆笑道：“堂尊尚未明示，想必是要等堂议定夺。只是近来杜府夜半访客，着实不少...”

“煤窑一开，官矿受损，山川遭劫，此例绝不可再启！”林彦秋拂袖道，“若堂议不允，本官便直呈府尊！”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喻文博顿时会意，这分明是在给赵嫣霓撑腰。忙拱手道：“有大人这番话，嫣霓便可安心了。野河沟乡的呈文，断不会从她手中递出。”

见林彦秋面色稍霁，喻文博又笑道：“下官与嫣霓之事，打算重阳佳节时，邀三五知己小聚即可。都是旧物成新家，不必大操大办。”

“两件旧物成新家，倒也妥当。”林彦秋难得打趣，忽又压低声音，“只是...喻兄当珍重元气啊。”

喻文博摸着络腮胡子嘿嘿一笑：“大人放心，别看这娘子三十如狼，下官自有降龙伏虎的手段。”说罢，两人相视而笑。廊外竹影婆娑，映得喻文博脸上幸福之色更浓。林彦秋暗叹，这般重情义的汉子，当真难得。

林彦秋回到县衙后堂，立即召来师爷陈振，吩咐道：“明日随本官巡视各乡，查勘药圃栽种情形，并验看果品契书执行如何。”

话音未落，忽见衙役匆匆来报：“田县尊有急帖送到。”展开一看，但见田大晖笔迹凝重：“近日沧山县内，有人欲重启封禁煤窑。昨夜竟有说客登门，游说下官在堂议时支持此议...”

林彦秋眉头紧锁。田大晖不比喻文博，言辞须得斟酌。沉吟片刻后，他提笔回书：“煤窑之事，当以朝廷矿禁为准绳。前车之鉴犹在，岂能为蝇头小利而损社稷？”字字如铁，不容置疑。

暮色四合时，林彦秋回到驿馆。刚踏入前厅，当值的小丫鬟小叶便战战兢兢禀报：“大人...有客来访，留下些物件，说晚间再来...”

林彦秋目光骤冷，如刀锋般扫过：“东西何在？”

小叶吓得手中绢帕落地，颤声道：”奴婢...奴婢放在厢房了...”

“大胆！”林彦秋生生将“贱婢”二字咽下，“简嬷嬷平日是如何教导的？”说罢拂袖入内，将那个锦缎包袱原封不动掷回案上：“待那人来时，原物奉还。若办不妥，本官唯简嬷嬷是问！”

小丫鬟瘫坐在绣墩上，泪珠簌簌而下，连简丽何时来到身旁都未察觉。窗外暮鸦啼叫，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小叶，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林大人欺负你了？”简丽见这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揪紧。她暗自揣度，莫不是那林彦秋对这丫头做了什么禽兽之事？否则这般老实本分的乡下丫头，怎会无故挨训？

“掌柜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小叶抽抽搭搭地将事情原委道来。当听到“找简丽问罪”这句时，简丽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罢了，莫要再哭！”简丽轻斥一声，心中因林彦秋记得自己而泛起一丝甜意，便也不再苛责小叶。小丫鬟仍不放心，怯生生问道：“掌柜的不会赶我走吧？”

烛光下，小叶苍白的小脸格外惹人怜爱。简丽忽然有些迟疑：找这么个俊俏丫头伺候林彦秋，究竟是对是错？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最是勾动男子心弦。

转念想到林彦秋身边素来清净，除却临安城那位齐小姐外，鲜少见有女子近身，简丽又放下心来。若他真是那等好色之徒，自己怕是早被他......

“再哭可真要赶你走了！”简丽佯怒道。见小丫鬟立刻止住抽泣，她才缓了神色：“记着，林大人最厌这些私相授受之事。往后若再有人来，你只管推说不知，万不可收受物件。可记住了？”

小叶连连点头。简丽这才展颜，忽想起厨下还煨着一盅十全大补汤，该是火候到了。窗外暮色渐浓，廊下的风灯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林彦秋回到厢房，正揣度是何人送礼，忽闻门上铜环轻响。外头传来细语：“这礼您且拿回去，方才林大人将我好一顿训斥...”

猛地拉开门扉，但见廊下立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袭藕荷色对襟褙子，云鬓间斜插一支累丝金凤簪，竟是县衙主簿顾惜云。此女原是永兴乡巡检，后调入县衙任书吏。沧山县新班底调整时，杜知县举荐她为主簿。林彦秋当时未置可否，倒落了个不揽权的名声。

林彦秋只在衙署见过她两回，此刻不免诧异。那小叶正将锦缎包袱往顾惜云手里塞，见她接过，顾惜云福了福身：“冒昧叨扰林大人。”

“顾主簿这是何意？”林彦秋语气稍缓，手指那包袱却仍透着冷意。

小叶趁机溜走。待她走远，顾惜云方笑道：“底下差役们的一点心意，托下官转呈。”

林彦秋本欲拒之门外，念及她是杜知县提拔的人，日后还要共事，只得侧身道：“进来说话。”

见她反手欲掩门，林彦秋忽走到廊下，朝当值的小叶唤道：“添些龙井来。”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亮。夜风拂过，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茶叶当真没了？”小叶闻言一怔，正欲答话，却见林彦秋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连忙改口道：“奴婢这就去取。”

林彦秋转身回屋时，特意未将雕花木门合上。他深知“瓜田李下”之理，对这来历不明的妇人更是格外提防。

“顾主簿此来何事？”甫一落座，林彦秋便开门见山，不给对方周旋余地。顾惜云指尖绞着绢帕，略显局促地瞥了眼身旁的锦盒：“底下几位差役，想与大人多多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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