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孤雁 第五百四十八章 莫名无语

方义带着满心的疑惑走到山门前，来跟小和尚搭话。他不知道在此情此景之下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搬出了几句戏文台词。

可是，跪在那里的小和尚并没有搭理方义，仍然是一脸的怒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淌，两只拳头越握越紧，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积攒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随时准备出拳应战。

见小和尚对他不理不睬，方义一下子没辙了。他只好站在那里等，等小和尚愿意开口跟他说话的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猜测，这个满脸怒气的小和尚既不聋也不哑，只不过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愿搭理任何人。况且，看样子他是有苦衷的，说不定也是被哪个师兄弟给冤枉的。

方义站在那里等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小和尚的脸上。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和尚，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似乎那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中的寥寥印痕早已被时光的流水无情地冲淡了。

等了好久，等得夕阳自顾自地下山去了，夜幕如同一张天网铺天盖地撒下来了，山中的雾气缭绕得淹没一条条山道了，小和尚还是没有开口跟方义说话。

方义见状，暗自在心里思量，像这样等下去肯定是没有结果的，只能是小和尚在罚跪，他在一旁以罚站相陪。若是小和尚今晚罚跪一整夜，他也就得跟着罚站一整夜，这将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你的脾气可真够倔的啊，倒是跟我年少时有些相像。”方义等不及，想了另一个法子，再次跟小和尚说话，故意激他一激，“像你这样倔强的脾气，正好与这样漫长的罚跪相配。”

这一回，小和尚听见了，开始有反应了，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朦胧的泪眼死死地瞪着方义，牙关紧咬，两只握紧的双拳在身体两侧不住地颤抖，蠢蠢欲动。但是，他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他此时内心的无比的愤恨与委屈已经替代了一切言语。

方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满面泪痕、情绪异常激动的小和尚，不禁想到了当年被迫离开百家村时的那个夜晚的那个自己，那一晚的自己就跟眼前的这个小和尚有着类似的心情与心境，渴望被人理解与懂得，却偏偏无人理解与懂得。

沉思片刻之后，方义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径直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弯下腰，紧接着跪下身，与小和尚面对面相跪，双目也死死地盯着小和尚的双眼。过了一会儿后，他冲小和尚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和尚从方义的眼中以及坚定的点头之中获得了一种肯定与确定，于是他对着方义的胸膛狠狠地砸了一拳，随后举起另一只拳头，又狠狠地砸了一拳。之后，他的双拳就放开了，不再紧握了，也再也没有了紧握的力气，唯有两行热泪从他的脸颊纷纷然滚落而下，随即泣不成声。

方义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怅然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被理解与懂得的情绪，总要有一个能够发泄的出口，否则憋在心里，只会狠狠伤了自己。他深深地懂得这样的一种痛苦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同身受。

“无语，不得放肆！”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匆匆奔了过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近前。

方义听出了来人的声音，那是宁远方丈。他抬头一看时，果然不假。他连忙站起身来，跟宁远方丈打招呼。

“方义，我这个小徒弟不懂事，你可别怪他。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我都看到了，幸好你是习武之人，否则这个小孽障又要造孽了。”宁远方丈微笑着跟方义说，言语中满是歉意。

方义连忙笑着说：“不打紧，就他那点力气，也就只能算是给我挠挠痒而已。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师父究竟犯了什么错被罚跪在这山门处。”

宁远方丈听出了方义话中的意思，连忙冲方义直摆手，“家有家法，寺有寺规，犯错了就该受到惩罚，更何况是知错不改，屡教不改。”说完，他转过身来冲着那个小和尚又大喝一声：“无语，还不快起来！该去帮你觉文师叔整理经卷了。”

那个小和尚已收住了眼泪，正仰着脸看向宁远方丈，朦胧的泪眼中多了好些疑惑，一时间不知所措。无语？谁是无语？宁远方丈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想到这里，他连忙把自己的周遭都环顾了一遍，并没有旁人，宁远方丈就是在跟他说话。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难道还要你觉文师叔等你不成？”宁远方丈生气了，催促小和尚快些离开。

小和尚见宁远方丈生气了，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了身，稍微舒缓了一下双膝的麻木，便一瘸一拐地朝寺里走去了。他一边走一边嘟囔：“方丈是不是糊涂了？我明明叫莫名，他却偏偏叫我无语。我的法号是法新方丈亲口给我取的，怎么可以随便改换呢？我要去告诉觉文师叔，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和尚心里一着急，脚下的步伐也就不自觉地加快了，直奔佛堂去找觉文。

山门这里，宁远方丈和方义说着话。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彼此想要说的话也挺多，于是两人边走边说。

方义将柳翁医馆的一切情况都如实告诉了宁远方丈。

对于柳翁医馆的那场比武，宁远方丈建议待会儿见到柳翁时不必提及，以免他多心多想。柳翁目前的身体状况总体上来说还不错，但还是要谨慎些为好，不给他增加不必要的焦虑与忧愁。方义不住地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方义看来，他总觉得这次见到的宁远方丈和以前相比，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宁远方丈和刚才那个小和尚之间的对话以及两人各自的表情，不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有点怪怪的，让他感觉很陌生。

宁远方丈带着方义径直来到了自己的禅房，并邀请方义同他一起在禅房用膳。没过多久，一个和尚就将热乎乎的饭菜送到了禅房里。

方义与宁远方丈对坐，两人边吃边聊。

方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此次来访的意图告诉了宁远方丈。宁远方丈听罢，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对方义说：“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法新方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伽蓝幽谷过得怎样。要不是你亲口跑来对我讲这件事，我至今还以为他和莫名在伽蓝幽谷过得很好。”

方义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失落呼之欲出，摇摇欲坠。照这么说，法新方丈和莫名没有来过龙顶寺，那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难道真的是去云游四方了吗？他只觉心中一阵苦闷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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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