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352章 星辰群岛上的人8

多莉亚捻起轻纱的袖子，轻轻在米莉的脸颊上拂过。纵使出身于“战争玫瑰”，见过各色妩媚女子的米莉也禁不住如此挑逗，脸上霎时间一片绯红。“来吧，小姐。”她将脸向米莉的耳朵贴近，然后轻声说道，“我们不要打搅大人们谈话，回到卧室我会好好教你一些本领，往后好取悦你的大人。”说罢，她又是咯咯咯一阵轻笑。

米莉用无辜的眼神投向罗萨寻求帮助，但罗萨却无法为她解困。就米莉寻父这件事已经违逆了伊迪帕斯大人的命令，若是此时再提出要求无疑是得寸进尺，即便他对罗萨并非那么严苛，也依然是大不讳。

“多莉亚，她就像提洛斯馨香馥郁，或者说她本人就代表着提洛斯。”等两位少女离开后，伊迪帕斯对罗萨说道。

繁花似锦的提洛斯孕育了世间最丰富的色彩，也孕育了最漂亮的人儿。然而美丽与漂亮的背后则是充满罪恶的交易，提洛斯常常遭到海盗的劫掠，少女们则被掳掠后像提洛斯的药草和酒一样卖到其他城邦或是星辰群岛。

“当我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少女。”伊迪帕斯继续说道，“如今的她已然娴于床笫之欢，精通各种爱欲之术。”

“伊迪帕斯大人。”罗萨不想再继续关于提洛斯少女的话题，转而问道，“您说的要紧事是……”

“罗萨，你还是这么心急。”说着，伊迪帕斯又将一个盛满夏日之花的酒杯推了过来。由于杯中的冰块，透明酒杯的外壁挂满了水珠。“你知道这些冰块来自哪里？”

星辰群岛远离北方，从来没有冬天，甚至有些时候夏天将会持续一整年。因此，群岛之上既无法生产冰块，保存也异常困难，而唯一得到冰块的办法便是从其他地方通过平底商船进行远洋运输。那么从哪里可以得到冰块呢？十二联合城邦从来是个不下雪的地方，而统一王国则只有一半地区会下雪结冰，但这一半的地区的冬天也不会持续太久。北方王国终年被冰雪覆盖，然而要从那里运回冰块，恐怕到达星辰群岛时，已剩下满舱的雪水。让群星之子，甚至一部分星辰群岛人能够在炎热的天气中享受到冰镇饮料，得益于在星辰群岛的西北面正是日栖山脉南麓的冰雪山脉。

日栖山脉南麓的冰雪山脉位于马达因的西面，在雪雾迷蒙的山巅之上有一座世界最高也是最严寒的城市，雪覆城。从星辰群岛主岛出发，需要穿过迷雾海才能到达那里，但也可以选择更为安全的航线，即先抵达马达因的埃雷姆港，再沿着海岸线向西航行，到达山脉下的港口。

“雪覆城。”罗萨回答道。

此时，红日于西方的天际徐徐垂落，海面之上霞光穿不透氤氲的浓雾，光晕层层扩散，如同烈火燎原。

“我从未离开过星辰群岛，甚至连主岛都不曾踏出过半步。”伊迪帕斯坦诚道，“我所讲的语言，所学习的常识，所具有的认知，皆来自出身于彼方之人，无论是十二联合城邦还是统一王国。也就是说，彼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只能通过这些来往于不同地区的人描述，以及典籍中的绘饰、图画来了解。”

“发现并抵达星辰群岛的正是来自统一王国学城的学士。”罗萨提醒道，“最初的星辰群岛只不过是一片连鸟兽都无的岛屿。”

“没错，学士发现了它们。”伊迪帕斯肯定了罗萨的说法，转而又反问道，“但是学士从一开始就知道星辰群岛的存在吗？”

罗萨不知该如何回答伊迪帕斯的问题。“学士只是航着渔船从斯特罗斯的港口出发，最终发现了星辰群岛。”他说，“就好像教会的典籍中所说，这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

话一出口，罗萨便有些后悔，星辰群岛人信仰群星，教会与神明被视为异神，即便星辰群岛的发现者是一名学士。所幸伊迪帕斯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想让罗萨理解他话语中的内涵。“让我来换一种说法，”同时他又换了种语气道，“如果当初没有人从彼方而来，但是群岛之上早已有人类存在，那么这些人类能否在不知道彼方是何样的情况下发现那里。或者更极端点说，星辰群岛人会不会意识到其实在这片岛屿之外还有一个所谓的彼方存在。”

“您的说法让我联想到了那些正在向迷雾海与无尽之海探索的船长们。”虽然还无法完全理解伊迪帕斯，但他隐隐感觉已经抓住了这次谈话的某些关键点。

“没错。”伊迪帕斯点点头。“他们探索迷雾海与无尽之海是因为它们存在，以他们的认知，海上有海岛，海底存在各种鱼类，甚至是可怖的海怪，所以他们能够去探索。就好像陆地有边界，人类便可以翻越山岭，穿过沼泽沙漠去往目标终点。再比如，在我们的头顶上是数不尽的群星，我们将它们视为诸多神只，它究竟是什么却无人可知，但我们终归知道它们的存在。那么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除了我们所见所闻的世界，之外的那个世界，那个存在的空间，或者某个物质，叫什么都可以。它无法透过语言描述，也无法被感知，无法被定义。”伊迪帕斯陈述道。

“就好像……它并不存在。”炎热的空气让罗萨汗流浃背，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随后肚腹开始绞痛，四肢颤抖。

“在统一王国，教会总是说：‘神明创造了世间万物’，然而神明始终是人类所想象出来的。”伊迪帕斯忽然停下述说，然后又蓦地笑了起来，反省道，“我总是想得太多，说得太多，唯独做得太少。”

“不，伊迪帕斯大人。您的哲思为星辰群岛带来了繁荣。”罗萨奉承地说道，“群星指引着星辰群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