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168章 王国恐慌下的骑士4

“据说从宴会发生女巫事件到亲王夫人生下怪物，隔了整整一夜。期间夫人的肚子一直在变大，原本或许只有这么大。”客栈老板用手在肚子前比划了一下，“到最后足足有一个酒桶那么大。噢，这都是那个在门外窥视的侍女瞧见的，她看得真真切切。”

“女巫的绿火？”莉卡手握拳头，抵着下巴思索着问道。

“可不是嘛。”老板又啜饮了一口小酒壶中的酒，然后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道，“人人都说亲王夫人遭到了诅咒，要我看她上手那团绿火才是最邪恶之物。”

亚森观察了一下莉卡的神情后，对老板说道：“继续说下去。”

“亲王夫人从昏迷中醒来后，开始哀嚎咆哮，那一晚，整个新王堡都回荡着她凄惨的叫声，连城堡底下黑牢中的囚犯都听得一清二楚。”客栈老板继续道，“四个侍女轮番服侍，还有一位修女为即将到来的生产做好了准备。与此同时，我们的亲王殿下正在圣堂中向神明祈祷，以得到仁慈的母亲的庇佑。可是啊，蒙福之人并非这位私生子亲王。”

“当黎明到来，亲王夫人的哀嚎声骤地停息，新王堡瞬间陷入死寂之中。侍卫、厨师、马厩掌管、洗衣妇……所有人都在猜测国王塔中发生了什么，许多人的心中因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纷纷开始哭泣。没错，他们的预感没有错，那正是弥漫在整个城堡中的死亡气息。”

死亡气息……亚森手臂上不自由地起了鸡皮疙瘩，然而他脑海中想象的画面却是十五年前，伊戈尔·维克梅特带领着他的大军冲上皮伊塔安高丘，攻破新王堡的大门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死亡气息是一种腥甜与恶臭，那是血与汗的气味。然而客栈老板口中的新王堡却是一种阴冷与邪恶的感觉。他无法想象那个充满着**，象征着不屈的新王堡而今成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冰窖。

“噢，我们敬爱的亲王夫人在分娩的时候力竭而死，侍女们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修女跪在床边开始诵念祷词。直到其中一个侍女发觉亲王夫人的大肚子仍在鼓动，整个卧室倏地恢复了原先的死寂。她们发现虽然亲王夫人没有了气息，但是她肚子中的孩子还活着，这是死亡之中的一点点希望呵。修女重新开始为死去的夫人分娩，她用刀划开了亲王夫人的肚子，红色夹杂着黄色的液体从中喷涌而出。亲王夫人的肚子像泄气的羊皮筏般瘪了下去，修女将那存活的孩子取了出来，结果当她双手环抱，呈于眼前时，她看傻了眼。那不是一个人，它没有鼻子，嘴巴尖长，两只眼睛浑如黑色的宝石，硕大且浑浊。它没有手或者脚，只有四条犹如章鱼的触须，黏腻滑溜，将修女环抱它的双手层层缠绕。而在头与四条触须之间原本属于躯体的地方，却是一团参差不规则的肉块，表面长满了稀疏的透明羽毛，在肉块的里面，则是一簇绿色的微弱火苗。”说到这里，客栈老板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不知是因为感到寒冷，还是因为醉酒后产生的不适反应。

“千真万确呐，您能想象吗？”咕噜一声，客栈老板吞咽唾沫的声音异常响亮，“一个骇人的怪物从一位甜美可人的夫人肚子中出生。那些从来没有看到过凶猛之物的侍女们被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缩在卧室的角落中哭泣、瑟瑟发抖。而那修女就像是被摄去了灵魂，整个人呆若木鸡。”

无稽之谈。若是以前的亚森，他会用这个词来评论客栈老板的“故事”，然而经历过种种事情后，他开始怀疑，故事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嘿，大人，小姐。”老板将小酒壶藏了回去，然后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这都是那个侍女亲眼所见呐。刚才坐在窗边的那两位爵士大人说，亲王夫人生下的是一只长有羽翼的鸟儿，修女刚将它抱出夫人的肚子，它便扑腾着双翼飞出了卧室，向着浩瀚的天空展翅飞翔。可那都是假的呐，亲王殿下的孩子是长有四条触须的怪物，它该怎么飞呢？想来也不可能，您们说呢？”

莉卡沉默着，思索着，手指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微声响，这在此刻嘈杂的客栈大厅中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孩子并没有飞走，真相是亲王殿下亲自动手，将其扼杀。据说亲王杀死那个怪物时用的是一把叫作‘长久’的传奇剑，这也算是一种荣誉呐。”老板将“故事”补充完。

“是‘长夜’。”亚森未作思考，脱口而出。

“什么，大人？”老板侧过头，满脸疑惑。

“那把传奇剑叫作‘长夜’。它属于前王国骑士团团长，而且现在也不属于私生子亲王。”亚森纠正道。

“啊，那就是另一把传奇剑。反正亲王的的确确用剑将自己的孩子杀死了。”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唔，我该告退了。眼下雷蒙城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但是在这里，大人，小姐，您们可以尽情欢纵，享用美食与美酒。”

客栈老板离开后，亚森与莉卡都良久没有开口说话。亚森的内心格外复杂，本以为听到维克梅特的子嗣遭遇不幸，自己会感到开心——正如十年前伊戈尔·维克梅特的子嗣一个接着一个夭折暴毙时，他的心情那样——但却不然，此刻他的心中唯有恐惧。那是对某种来自无法预知，无法诉说的未知之物的恐惧。在莉卡告知关于古龙的信息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手中的长剑出自哪里，只以为是某个传奇的铁匠用失传的方式所锻造，却不想它正是古龙之骨。同样的，既然有古龙这样的神只存在，势必会有各种各样的异生之物存在。若私生子亲王生下的那个怪物正是他所想象的异生之物，那么无疑这将是一个信号，意味着这个王国，乃至这个世界都将陷入到一场无法预估的浩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