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万界，你管这叫废体？ 第一百七十章 积累

他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凤族数万年的积累，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时间，就在这无声的吞噬中，悄然流逝。

一天。

五天。

十天。

半个月。

方荡的身影，就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石雕，盘坐在藏经阁的中央，一动不动。

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浩渺，仿佛与这片知识的星海，融为了一体。

整个栖梧山，也因为他的沉寂，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那些在演武场上被他重创的凤族子弟，伤势早已痊愈，但他们心中的创伤，却远未愈合。

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已经成了他们所有人心中的梦魇。

而“万凰之巢”即将开启，并且将由这个男人带队的消息，也早已传遍了整个凤族年轻一辈。

恐慌，畏惧，不甘，混杂着一丝丝病态的期待。

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脱胎换骨的蜕变，还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

而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唯一一个，敢于去打破这份沉寂的，只有凤九儿。

这一日，她端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摆放着几枚散发着沁人清香的赤色灵果，以及一壶由百花之精酿造的琼浆，鼓起勇气，来到了藏经阁前。

“九儿公主，此乃禁地，您不能进去。”

镇守于此的长老，缓缓睁开眼，声音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

凤九儿对着长老盈盈一礼，声音清脆。

“我只是……想给方荡道友送些东西。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出来了，铁打的人，也该歇歇了。”

长老看了看她手中的托盘，又感受了一下塔内那依旧磅礴如海的神魂波动，沉默了片刻。

“少主有令，方荡道友的一切要求，都需满足。但他若无要求，我等亦不可打扰。”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

凤九儿咬了咬嘴唇，却没有放弃。

“长老，他不是在修炼，他是在备战。一场关系到我们所有人性命的备战。”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再锋利的刀，也需要刀鞘的温养。再强大的战士，也需要片刻的安宁。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即将带领的，不是一群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凤族儿女。”

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娇憨天真的小公主，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侧开了身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长老！”

凤九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扇石门。

门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呆住了。

那片无垠的星海，那亿万闪烁的光点，那盘坐于中央，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身影。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充满了无上智慧与威严的画卷，让她感到自己的渺小。

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神游太虚的“神明”。

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了方荡的面前。

她将托盘，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方荡，依旧双目紧闭，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的皮肤上，甚至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凤九儿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却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心疼。

这个男人，究竟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才会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带来的灵果，香气渐渐散尽。

她带来的琼浆，也慢慢失去了光泽。

她的双腿，早已蹲得酸麻，但她依旧没有离开。

她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守护着自己的神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一天。

方荡那长长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左眼，是无尽的黑暗，深邃的幽冥，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芒。

右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却冷漠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当他的目光，落在凤九儿身上时，凤九儿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瞬间冻结了。

“有事？”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凤九儿的心，猛地一颤，从那股窒息的威压中挣脱出来。

她指了指地上已经失了灵气的食物，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怕你饿了。”

方荡的目光，扫过那些食物，没有丝毫的波动。

“我不需要这些。”

他的身体，早已被太古吞灵体改造，可以直接吞噬天地灵气，凡俗的食物，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可是……”

凤九儿还想说什么。

“出去。”

方荡直接打断了她，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凤九儿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的冷遇。

但她看着方荡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心中的委屈，却渐渐化为了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直视着方荡的眼睛。

“方荡！我知道你很强，强到可以无视我们所有人！”

“我也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都是温室里的花朵，不堪一击！”

“但你别忘了，一个月后，你我的性命，是绑在一起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讨好你，而是为了让你，看清楚你未来的同伴，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提得更高。

“你整日枯坐在这里，吞噬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和记录，你或许能了解万凰之巢的每一块石头，但你永远不会了解，将要和你一起走进那里的人心！”

“一个不了解自己士兵的将军，就算再勇猛，也注定会打败仗！你……敢不敢，跟我出去走一走？去看看，真正的栖梧山，真正的凤族！”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藏经阁中回荡，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与执着，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这死寂了半月之久的沉闷。

方荡，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个女孩。

在他的幽冥神眼中，他能看到，凤九儿的身上，燃烧着一团炽烈而纯粹的火焰。

那是生命之火，是希望之火。

是他早已失去，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

他沉默了。

他那堪比上古神兽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她说得对。

了解人心，掌控人心，同样是力量的一种。

尤其是，当他需要掌控一群骄傲而又脆弱的“天之骄子”的生死时。

“好。”

许久，他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凤九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着方荡，直到方荡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那半月积累的尘埃，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震散。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了“咔吧咔吧”的脆响。

“带路。”

他看着依旧在发愣的凤九儿，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尖锐。

“啊？哦！好！”

凤九儿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如朝霞的笑容，连忙转身在前面引路。

当他们一前一后走出藏经阁时，门口镇守的几位长老，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让整个凤族都束手无策的煞星，竟然，真的被九儿公主给“请”了出来。

走出藏经阁，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

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梧桐木的清香和灵气的芬芳，扑面而来。

方荡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适应这久违的光明。

半个月的黑暗与沉寂，让他的感官，变得比以往更加敏锐。

“我们去哪儿？”

凤九儿转过头，巧笑嫣然地问道。

“随便。”

方荡惜字如金。

“那……我们就去‘听风崖’吧，那里是栖梧山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最美的云海！”

凤九儿显得兴致勃勃，她像一只快活的百灵鸟，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为方荡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你看，那棵树，是我们凤族的神木，‘不死梧桐’，据说从我们凤族诞生之初，它就生长在这里了。”

“还有那座桥，叫‘虹桥’，是离天哥哥用他的本源之火，炼化了七彩神石铸成的。”

“还有那边，是我们年轻一辈切磋的地方，不过现在没人去了，他们……他们都在等你下命令呢。”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件事。

方荡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他们一路向上，越过了无数华美的宫殿，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云雾。

栖梧山的壮丽与神奇，在方荡眼前，一览无余。

但这些，都无法在他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他的幽冥神眼，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到了神木之下，那盘根错节，汲取着整座山脉灵气的巨大根系。

他看到了虹桥之内，那流转不休，暗合天地至理的火焰法则。

他看到了每一座宫殿，都坐落在一个巨大的阵眼之上，彼此勾连，形成了一个足以抵御神明攻击的，超级守护大阵。

这里，不是仙境，而是一座武装到了牙齿的，战争堡垒。

终于，他们来到了听风崖。

这里是栖梧山的最高峰，崖边空无一物，只有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大青石。

站在这里，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天空。

脚下，是波涛翻涌的无尽云海，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金红色，壮阔到了极点。

狂风，从崖下呼啸而上，吹动着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凤九儿张开双臂，迎着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怎么样？这里很美吧？”

她回过头，看向方荡，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一个急于向伙伴展示自己宝藏的孩子。

方荡的目光，却没有看那壮丽的云海。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凤九儿。

“美，有什么用？”

他淡淡地问道。

“能吃吗？能杀人吗？”

凤九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满怀欣喜的分享，换来的，却是如此冰冷而又功利的反问。

“当然……当然不能。”

她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但是，美，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可以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啊。”

“活着？”

方荡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正的活着，不是靠看风景，而是靠把所有想让你死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的话，像一把冰刀，狠狠地刺入了凤-九儿的心中。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被黑暗与冷漠充斥的眼睛，心中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名为“希望”的火焰，被瞬间浇灭。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无动于衷。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心，难道是冰做的吗？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温暖你吗？”

方-荡沉默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片正在被黑暗缓缓吞噬的，瑰丽的晚霞。

那绚烂的，如血一般的红色，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副画面。

也是在这样一个夕阳下，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青涩而又炙热的吻。

那个女子的名字，叫洛清影。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那丝痛楚，在他的眼中，化为了一闪而逝的，滔天的杀意与悔恨。

虽然只有一瞬，却比这悬崖下的万丈深渊，还要冰冷，还要黑暗。

他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凤九儿。

那眼神，不再是冷漠，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碾碎的，纯粹的，暴戾！

“温暖？”

他低声嘶吼，像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绝世凶兽。

“温暖是一种弱点，凤九儿！是一种会让你粉身碎骨的，最致命的毒药！”

“在我的世界里，任何心存温暖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

“你想帮我？”

他一步一步，向着被他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的凤九儿走去。

“那就收起你那天真可笑的想法！回去告诉你的那些同族！”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点到凤九儿的鼻尖上。

“万凰之巢，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那里，是一座真正的，只进不出的修罗场！”

“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清理垃圾的，唯一的屠夫！”

“让他们洗干净脖子，做好被我，或者被里面的东西，撕成碎片的觉悟！”

“这！才是我唯一需要的，来自你们的……温暖！”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那座孤寂的藏经阁，暴射而去！

只留下凤九儿一个人，脸色煞白地，呆立在呼啸的狂风之中。

她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以及，在那恐惧之下，一丝丝，无法抑制的，心疼。

她终于，窥见到了那个男人世界的一角。

那里，没有阳光，没有云海，没有温情。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永不熄灭的，复仇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