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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运笔的手略微一顿。
长睫微敛。
身体就这么僵硬在空中好半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于智谋，在下尚不及军师灭明。”
“于武力，您的暗卫剑照霜若论第二，当世无人敢认第一。”
“于权力，蛇族统领玄礼自然不遑多让。”
他沉音片刻后，轻笑出声。
淡至有些苍白的唇微微扬起。
“臣唯一能称道的就是这一手卜卦之术。”
“然，臣已经将能卜卦到的所有事件呈现于纸笔之上，全权交予首领处置。”
“臣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伴随着一声叹息，他无奈又温柔的看着岁雪。
方才那些，字字句句都是实话，并没有因看见岁雪和旁人亲近而产生迁怒。
实话说，就算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岁雪和旁人亲近，他也并没有生岁雪的气。
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他真心实意的觉得，她身边的四个男人里，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比和自己在一起要来的好。
他一个迟早化骨的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去追逐那些美好的东西。
更没必要，把别人也拉进自己这潭烂泥里面。
让自己珍惜的人，去承担即将失去自己的因果。
太自私，也全然没有必要。
可身侧的岁雪并不如他这般想。
瞥了一眼卷轴上行云流水的字迹。
“价值这种词，是用来评价工具的。”
“万先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么工具。”
“自然不能用‘价值’与否去评判。”
他闻言一怔。
“还有——”
话锋一转，她继续道。
“况且，我需要你，并非是因为价值。”
“而是因为——”
她顺势执起万山寒的手，像是汲取温度一样，牢牢握住万山寒的掌心。
“因为对你有情意。”
说罢，也不待万山寒回应，她轻拽住他的袖子，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的体温很冷，抱起来跟抱着一块寒冰一样。
跟他的性子别无二致。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岁雪倒也不觉异样，反而朝他怀中缩的更深。
“所以，如果你也对我有相同的心意。”
“留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那人没有说话，气氛僵硬又沉默。
良久，岁雪的头顶传来幽幽的叹息。
“好。”
她有些意外，不可置信的抬头眨巴眨巴眼。
还以为要说破嘴皮子，哄他个一两个时辰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哄好了啊。
岁雪无奈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
他先是一怔，凉凉的眸子里泛起暖意。
放松了手臂，环抱住她，而后摇摇头。
“首领的要求，在下无论办不办得到，都会答应。”
都会答应？
如果——
如果明显亏待他，即便如此，他还会答应吗？
思及此处，岁雪顺势抱紧了他，试探性问道。
“如果——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很体面的身份，但却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还是想你留在我身边呢？”
话音方落，岁雪有些后悔。
这话说的很不负责任。
突然觉得自己跟男人没什么区别了。
嘴上说着爱你爱你，什么都愿意给你。
实际上，钱权给不起，名分给不起，时间也给不起。
唯有口头上的甜言蜜语不吝赐教。
不过岁雪比男人好的一点就是，至少自己做出了不那么尽人意之事时，心头多多少少会沾点内疚。
她有些心虚的垂眸。
“抱歉啊，我不是——”
“好。”
欸？
她一怔，闻声愣愣的抬头，看向他。
只见他笑意浅淡，缓缓点头。
“正如首领不会用价值去评判在下，在下也不会在您的身上去计较得失。”
“所以，身份也好、权钱也好，在下都不在乎。”
伴着一声轻笑，他轻收双臂，将岁雪收的更紧。
“哪怕是做个没名没份的地下情人，在下也愿意留在您身边。”
岁雪身子微僵。
下意识将脑袋埋得更深一点。
【系统提示：万山寒攻略进度：100%】
【恭喜宿主，万山寒成为首位完成攻略进度的攻略对象】
【奖励：金币】
听着系统播报的奖励提示音，岁雪心头却泛起酸涩。
抬眸望向他澄澈又淡漠的眼神，她只觉心虚难忍。
万山寒淡漠，却又单纯。
这种人，只要认定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对方予以自己多少，死活都要留在那人身边。
纯净至此，反而衬得自己愈发卑劣。
她回抱着万山寒，叹息了一声又一声。
这时，头顶却传来他的轻笑声。
万山寒的语气三分认真，七分关心。
“怎么了，可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够好？”
岁雪只觉他眼里澄澈到了极点的眸光快把自己刺痛了，眼眶不自觉酸涩起来。
微红着双眼，回复道。
“没有，你没有不够好。”
“是我，是我不好。”
“我太卑劣。”
“分明什么也给不了你，却还是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自私至此。
万山寒闻言，却是轻笑出声，下巴亲昵的蹭蹭她的额头。
“在下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有人掐着在下的脖子，在下也绝不会动摇。”
指腹轻揉她的眼眶，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皮肤穿了过来。
“所以，做这个决定，也不过是在下心甘情愿，您不必负担什么。”
一句对你有情意。
就可以让他做到这个份上吗。
甚至，即便他亲眼看见自己和别的人亲近，也不会任何埋怨，所思所想都是。
她不需要我了，所以让她眼不见为净。
临走之前，还要把自己最后的价值榨干，双手奉上。
岁雪心头钝痛，隐隐约约传来的撕裂感让她呼吸紊乱。
她甚至情愿万山寒自私一点，发疯也好，作死也好，甚至拉着她大吵特吵一架，作天作地。
都好过这般，无论做什么事情全部都是在替自己考量。
都好过这般，在自己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之下，就轻而易举地交付自己。
甚至轻易的连岁雪都心虚，准备好的几千字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都无所施展。
心中酝酿的套路，此刻尽数被他真诚的眸光彻底打败。
显得自己卑劣又阴暗。
看着眼前清瘦文弱的身影，岁雪只觉心疼，忍不住将他搂得更紧些。
只是彼时的岁雪还没想到的是。
自己怀抱中的那个人，远比她更内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