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安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仿佛那门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玄色的靴底与门前的青石板摩擦,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晨雾中回荡,仿佛是他内心的不安在低语。
堂屋内,檀香的烟雾袅袅升起,从供桌旁的铜炉中缓缓弥漫开来。烟雾缠绕着梁上悬挂的褪色灯笼,营造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氛围。然而,张希安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他的心思早已被成王的那道调令所占据,那道命令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涌,朱砂印泥的颜色犹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太阳穴,让他感到一阵紧促。
青州府巡检使,这个职位在半年前还是钟楠稳稳地坐着。张希安听说,钟楠手底下的兵卒个个精练,训练有素。然而,成王却毫不留情地将钟楠调离,换上了他。这突如其来的调动让张希安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钟楠刚刚自费将三千重甲骑编练齐整,这些重甲骑的铠甲还散发着寒铁的味道。然而,成王却如此急切地要“换马”,这棋路的狠辣让他心中始终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无法释怀。
“成王殿下还当真是着急啊!”张希安心中暗自思忖道,“我估计那钟楠现在不过是刚刚把那三千重甲骑兵组建好而已,成王竟然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将其收回?”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成王此举显然是有其深意的。张希安不禁眉头微皱,心中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多做一手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才行。否则,到时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希安呐。"张母的声音裹着围裙角带起的风从后厨进来,鬓边那支素银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簪头缀着的小银铃没响,却晃得张希安回了神。他抬眼时,见母亲手里攥着封牛皮纸信,指腹还沾着点面粉,封皮上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墨痕边缘泛着淡淡的潮意,显然是刚从驿站送来,还带着长途跋涉的水汽。
"爹来信了?"他快步上前接过信,指节无意识地在火漆印上摩挲——那火漆是父亲惯用的青松纹,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展开信纸时,父亲张志远的笔锋比寻常更显滞涩,墨迹时深时浅,像是写得极费力:"近遇奇案,海安县青壮连失四十余,遍查无果,苦无头绪。"
"海安县?"张希安将信纸往袖中一收,眉峰猛地挑起。那小县离青州府城不过百里路程,快马加鞭的话,半日就能到,倒也赶得及。他转身就往兵器架走,取下腰间那柄缠了黑鲛绳的佩刀,刀鞘上的铜环撞出清脆的响,又扬声唤来贴身随从钱良:"备两匹快马,带好干粮和伤药,咱们去海安。"
次日,晨曦尚未穿透云层,天际仅泛着些许鱼肚白,大地仍被夜色笼罩。张希安和钱良早已沿着官道疾驰而去,马蹄声响彻寂静的清晨。
秋霜凝结在马鞍的锦鞯上,寒意透过衣物,浸湿了两人的裤脚。风如利刃般呼啸而过,卷着枯草碎屑,直往衣领里猛灌。钱良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紧了紧身上的厚斗篷,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然而,风势并未减弱,反而愈发猛烈,将他的话语也吹得七零八落,声音在空中飘忽不定:“大人,那案子听着可真是邪乎啊,四十多个青壮竟然就这么凭空失踪了,您说会不会是……”
"先见着爹再说。"张希安抬手扬鞭,马鞭抽在马臀上,惊得马儿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风裹着枯草的涩味掠过耳边,刮得他脸颊发疼,沿途的树木飞快向后倒退,只剩模糊的影子。待得海安县城门在望,他才猛地勒住缰绳,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又落下,扬起一阵尘土。他抬眼望去,见县衙那片青瓦顶上飘着面褪色的"明镜高悬"旗,旗角被风吹得卷了边,便翻身下马,牵着马往县衙走去。
“张巡检?”门房看到来人腰间悬挂的青州府巡检使腰牌,那铜制的牌子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心中不由得一惊,慌忙扑通一声跪地,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着,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小的不知大人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张希安见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门房起身,然后他毫不迟疑地迈步径直朝里走去。刚刚踏进正堂,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案前的张志远身上。只见张志远正伏在案上,那原本挺拔的背脊此刻却显得异常佝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摧残。更让张希安惊讶的是,张志远的鬓角竟然增添了许多刺眼的白发,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在张希安凝视着张志远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张志远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到来,猛地抬起头来。当他的目光与张希安交汇的瞬间,张希安清晰地看到他那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仿佛是长时间未眠所致。而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沙哑,仿佛喉咙已经被痛苦所撕裂:“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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