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修罗 第99章 地下星锚

断骨捅入心脏！

没有血溅当场。没有筋骨断裂的暴虐声响。

那根属于工程师的、半熔融状态的残骨尖端，在触碰到蜜糖心脏紫痕边缘的刹那，仿佛融入了某种同源的冰冷能量。它没有如锐器般撕开血肉，而是像一把滚烫的焊枪头，在瞬间达到了白炽状态，焊点般精准地“点”在了濒死紫痕的正中心！

“滋——！”

强烈的白光伴随着高温电离空气的焦臭轰然爆发！蜜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被巨大痛苦贯穿灵魂的嘶吼！她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绷成反弓形，离地悬空！

紫痕深处淤积的死寂冰冷、刑天残存本能的森寒反扑、阿雅菌丝烙印的绿光侵蚀——所有盘踞在她生命核心、即将熄灭她的力量，被这股源自工程师骸骨的、混合着不舍眷恋与纯粹物理法则的能量瞬间引爆！一个微型的、狂暴的能量漩涡在她破碎的胸前骤然成型！白光如同无数把灼热的刻刀，在高速旋转中狠狠刮削着紫痕内部的淤积黑斑和绿斑！

剧痛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摧毁了所有意识感知的屏障！蜜糖眼前一片煞白。世界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感官的强光和熔炉般的酷热！

就在这时，那死死咬在蜜糖锁骨上、源源不断向她灌输混乱信息和致命冰冷的婴儿，骤然松开了口！

他混沌的眼中，那因冰冷信息流冲突而涣散的焦点，被刺目的强光灼伤般猛地一缩！

覆盖在蜜糖手背上、刺入蜜糖手腕的那根混合能量触须，发出了前所未有刺耳的、高频的哀鸣！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冰蛇，剧烈地颤抖、收缩！构成触须的刑天焊液和星尘菌丝能量结构在接触到父骨引爆的能量波峰的瞬间，出现了致命的紊乱！

几乎是本能地、生存的恐惧压倒了一切，那根触须猛地从蜜糖手腕皮肤中拔出！淡金色和银灰的混合能量液体如同小股血箭喷涌！婴儿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近乎破音的哭嚎，小手如受惊的贝壳般猛地蜷缩回自己胸前！刺入蜜糖腕部的冰冷抽离感，伴随着剧痛爆发了！

“砰！”

蜜糖重重摔回地面！胸前狂暴的能量漩涡因失去能量的直接对冲载体（婴儿的触须）而迅速向内坍缩、冷却。白光熄灭，留下中心一点暗沉却顽固的紫色光芒——微弱，但稳定，如同风雷过境后顽强点亮的第一颗星辰！一股带着强烈铁锈腥气的鲜血从她喉头喷出，但不再是绝望的黑紫，而是接近正常的、带着灼热的暗红！剧痛依旧撕扯着她，但心脏那规律的搏动感，艰难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一切回响！她活着！

“呼……”短促的、被血沫堵塞的喘息声从她唇边泻出。

然而，这新生的脆弱稳定只维持了不到半秒！

“嗡——！！！”

一股比之前刑天虚影更为阴冷、更为专注、更为纯粹的仇恨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猛地灌满了整个残破的空间！这意志冰冷得没有一丝杂质，只剩下彻底毁灭工程师造物（骨与血）的执念！其源头，正是蜜糖右臂断口处那枚疯狂闪烁的Ω菌丝烙印！此刻它不再满足于警示和侵蚀——

烙印周围烧焦的血肉皮肤，如同水波般剧烈地荡漾、膨胀！一个深绿色的、由不断增殖缠绕的腐蚀菌丝构成的囊泡，瞬间在断口处凝结成形！这个囊泡快速膨胀，内部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暗绿色荧光液体，表面凸起无数剧烈搏动的、像心脏般跳动的菌丝瘤！

“砰咚！砰咚！砰咚！”

密集的搏动声令人头皮发麻！囊泡中心猛地凹陷、收缩、然后——

一道浓缩到极致、快如闪电的、带着强烈尸酸和腐朽气息的深绿色光芒，如同捕食的毒蛇，从囊泡爆开的瞬间迸射而出！它的目标，并非气息奄奄的蜜糖，而是缩在冰冷地面、刚刚抽离了冰冷触须、脸上还残留着混沌和本能恐惧的——婴儿！更准确地说，是婴儿那根套着工程师颅炉坍缩而成的新戒指的手指！

阿雅最后的爆发！不是阻挡，不是禁锢，是彻底的、不顾一切的根源毁灭！杀不死埋藏的骸骨意志，就要毁灭他的新容器！

深绿的光芒撕裂空间！浓郁的死亡气息几乎冻结了时间！

蜜糖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濒死前刚刚被强行唤醒的、肌肉记忆层面的力量猛地炸开！右臂断口处灼烧般的幻痛被无视！断裂锁骨处肌肉撕裂的剧痛被无视！

本能。超越思考的纯粹本能。在父骨点醒心炉、在冰冷抽离带来片刻喘息、在心脏里那最后一点脆弱暖意被唤起的刹那，面对这射向那尚在混沌茫然中的小身体的毁灭性腐蚀——

她用了唯一能做、甚至来不及选择的姿势。

扑！

如同折翼的鸟，用尽所有残余的、刚刚生发的一丝力气，将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向绿光的轨迹！

同时，她的左臂——那只刚刚攥着父骨捅入心口的左臂——猛地抬起，试图护向婴儿的头部！

绿光太快！

“噗！”

沉闷的声音。

腐蚀性的深绿光芒没有射断婴儿的手指。它重重地、几乎在接触瞬间就爆发出刺鼻浓烟地，打在了蜜糖抬起格挡的左手掌心！

焦糊味！血肉被高速腐蚀、金属消融的可怕声响！绿光如同强酸，在接触的瞬间就蚀穿了蜜糖掌心残存的植化皮肤和组织，留下一个急速扩大的、边缘发出滋滋声响、深可见骨的恐怖创口！绿色的腐蚀性菌液疯狂地向她血肉深处渗透！

“呃——！”剧烈的腐蚀剧痛让蜜糖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手臂猛地垂落下去，掌心一片焦黑溃烂，深绿的粘液在创面上蠕动。

这一挡，虽然无法完全阻止腐蚀，但极大地改变了绿光的轨道和力度！残余的光束擦过了婴儿蜷缩的左臂外侧！细嫩的皮肤瞬间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留下灼痛的痕迹！婴儿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和巨大的毁灭冲击而彻底僵住了！小脸上剩下的混沌瞬间被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取代，小嘴张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腐蚀冲击的余波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蜜糖本就重伤的身体上！她被冲击力带着向后翻滚！猛地撞上了身后残存的星尘壁垒！

“咔啦——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结构在连续承受了巨大能量冲击和这次猛烈的撞击后，彻底崩溃！

星尘壁垒如同摔在地上的巨大冰面，爆开蛛网般的裂纹！脚下的合金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后，彻底崩裂！

蜜糖甚至来不及去感受左手腐蚀的剧痛！她只感觉身体猛地一轻，脚下骤然悬空！失重感包裹全身！她下意识地伸出完好的右臂断茬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

视线天旋地转的瞬间，她似乎看到婴儿小小的身体也被爆炸的气浪抛起，直直地朝她坠落的位置撞来！

“呜——！”婴儿惊恐而短促的吸气声在她耳边响起。

来不及思考！蜜糖残存的、源自守护冲动的本能猛地驱动！在被崩裂的地板和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她在失重中猛地旋身！让开正面的撞击，同时用那被腐蚀得剧痛无力但依旧存在的左臂，尽可能地将那坠落的小身体——那个啃咬她锁骨也温暖过她心脏的混沌之物——侧身揽进了怀里！

用自己身体肉最多、也最不致命的部位——肩膀和侧肋——垫在了下方！

冰冷的、幼小的身体撞入怀中，带着微弱的心跳和惊恐的热度。

然后，便是彻底的坠落！无边的冰冷黑暗、呼啸的风声、尖锐的碎石剐蹭声和失重感，包裹了一切！

“哗啦——！！！”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狠狠沉向水底！不是清水，是那种带着浓重铁锈腥味、冰冷刺骨、能冻彻骨髓的浑浊激流！水流湍急而狂暴，裹挟着尖锐的碎石和各种未知的金属残骸，狠狠地冲击着她的身体！

冰冷！剧痛！窒息！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肺部的空气被撞得几乎挤出！蜜糖在冰冷刺骨的水中猛地睁开眼！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身体被浑浊水流裹挟着的沉重感和无处不在的剐蹭撞击！她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怀里那个冰冷僵硬的小身体，以及水流冲击时那微弱的颤抖！

活下去！这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意识的闪电！她不知道这地下暗流有多深多长，再迟一秒，她和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就会彻底葬送在这绝对零度般的黑暗水流里！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呛水和失温的混沌中开始疯狂踢蹬！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残存的左手因为之前的腐蚀剧痛几乎无法发力，更因为寒冷失去知觉！她只能用双腿和身体本能地试图保持平衡，对抗着向下拉扯的暗流！不知是绝望激发了潜能，还是水流的方向突然改变，一次猛烈的蹬踏后，她的身体猛地向侧上方窜出一段距离！

“哗——咳！咳咳咳！！”

冰冷的空气取代了污水冲入口鼻！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得到一丝缓解！

她剧烈地咳嗽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混杂着血块从口鼻呛出！视线被水模糊，但依稀能看到微弱的光！前方不远处，是一段相对平缓的水面，隐约能看到一处突出水面的、长满不知名苔藓的巨大金属凸起！

借着水流的推力和最后一点力气，蜜糖挣扎着拖着怀里的婴儿，死死地用脚蹬着水底冰冷的淤泥和金属残骸，拼命地向那处凸起挪去！水流冰冷刺骨，力量飞速流逝！怀中的重量每拖行一寸都像是耗尽了千斤之力！

当她颤抖的手终于搭上那块金属凸起的冰冷边缘时，她几乎是用身体硬生生地将婴儿拱了上去！随后，她才用最后残存的意志，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也拖了上去！

“呃…咳…咳……”她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凸起上，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左手掌心那被腐蚀的伤口浸透了冷水，如同无数冰针反复穿刺！胸前被父骨点过的心脏部位灼痛未消！更别提断裂的锁骨和被水流冲刷、撞击导致的全身挫伤！身体冷得像冰坨，热量被身下的金属巨兽贪婪地吸走。

怀里的婴儿一动不动，小身体冰冷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微弱的颤抖都消失了。

恐惧瞬间压过了所有生理上的痛苦！蜜糖猛地支起身体——断臂的幻痛和锁骨断裂的剧痛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回冰冷的河水里！她顾不上这些，扑到婴儿小小的身体旁，手指颤抖着伸向他口鼻处……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温热气息，极其缓慢地扫过她的指尖！

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后怕与绝望交织的瞬间，“咔嗒……咔嗒……咔嗒……”

一阵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械运作声，如同冰冷黑暗中逐渐苏醒的节肢生物，从她身下这金属巨物的深处传来。

蜜糖浑身一僵！

不是水声，不是风声！是纯粹的、精密的机械啮合、齿轮转动时发出的那种无机质的声音！

她猛地低头！视线死死锁定身下这块支撑着她的巨大“金属凸起”！

光线太微弱，只能看到锈蚀厚重、覆盖着湿滑深色苔藓的粗糙表面。但借着刚才挣扎时手臂剐蹭掉的一些苔藓，她能清晰地看到金属表面那些巨大、粗犷、充满了力量感的铆接结构和深刻凹槽！

这不是残骸！更不是天然形成的岩石！这棱角分明、充满工业设计痕迹的结构……这绝对是一艘大型星舰或者重型工程器械的一部分残骸！

更关键的是，那“咔嗒”声并非幻觉！它越来越规律，越来越清晰，仿佛沉睡在冰封巨兽体内的某个核心部件，感应到了什么，正在缓慢苏醒！震动感透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身体！

就在蜜糖心脏因这未知的机械震动而再次提到嗓子眼时，身下金属平台边缘，距离她拖拽婴儿上来的位置不远处，一个圆形的、深黑色的盖子毫无征兆地向上弹开！

咔嚓！

结构清脆的咬合声响在寂静的地下空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道昏黄、稳定、带着某种工业时代厚重感的冷光灯柱，从那个刚刚打开的、直径约半米的圆形舱口垂直射出！

如同舞台上的一束追光，精确、笔直地投射在蜜糖那张苍白、血污混合着冰水、布满惊愕和警惕的脸上！也照亮了旁边婴儿那毫无知觉、苍白冰冷的小脸！

强烈的光柱刺得蜜糖眯起了眼。

下一秒，一个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地从下方垂直跃上，稳稳地站在了打开的铁盖子边缘，那束昏黄灯光的起始位置。

修长、挺直、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精准。身影笼罩在深灰色的连体制服中，式样简洁到极致，没有任何徽章或装饰。脸上覆盖着一面暗哑无光的金属面具，面具本身没有任何孔洞或纹路，浑然一体，只在应该是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枚幽冷的蓝色光点。没有任何武器暴露在外，但那种仿佛融入精密机械般的冷漠存在感，本身就构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蓝色光点如同扫描探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锁定在蜜糖脸上。

随即，一个完全被机械化了的中性声音响起，腔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回荡在只有水流声和机器震动的地下空洞里：

“检测到星骸熔炉能量核心标记（目光扫向婴儿手指上的戒指）及高度活化的刑天病毒衍生物（扫过婴儿身体）。坠落源区显示为第九修复舱段外部结构破损区域。”

机械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计算数据。

接着，那个没有表情的金属面具转向蜜糖，幽蓝的目光落在她狰狞的断臂口、腐蚀的手掌以及胸膛上还未完全平复的微弱紫痕上：

“检测到工程师直系遗传印记（扫描体征）及高活性生物组织（心脏）。携带Ω菌丝污染（扫描断臂焦痕）。”

蓝色光点没有任何波澜地重新抬起，落在蜜糖因震惊和冰冷而而微微收缩的瞳孔上：

“身份初步比对确认——存活率高阶研究员，代号‘蜜糖’（code Name: honeyb）。”

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毫无变化，但那机械化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节吐出时，似乎产生了极其微妙的、非刻意的停顿，仿佛是某种尘封已久的内部数据在流动：

“——‘鸦巢’修复矩阵，管理员权限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归维修节点，‘蜜糖’研究员。系统检索任务记录显示，您的身份已被工程师本人预设为最高等级紧急撤离预案下的——**

星锚继任者（Star Anchor Successor）。”

幽蓝的目光仿佛穿透面具与血肉，落在婴儿紧攥着小手、指节发白的手指上，那枚深嵌着暗涡的戒指在冷光灯下反射着晦涩的光芒。

“目标副产物：携带熔炉核心的幼生体（Infantile Forge-carrier）。状态评估：高危不稳定。目标处置指令，需由‘星锚’权限者下达确认。”

冰冷的词语在死寂的空气中凝结落下，如同宣告新命运的枷锁。昏暗的光线下，婴儿手指上那枚工程师骨灰化成的戒指，无声地流转过一丝内蕴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