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还看前世与今朝 第162章 前世的晋阳与后世的敦煌

王月生抵达东岸山西一侧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聚集着代写家书的落魄秀才（10文/封）、兜售“黄河平安符”的道士（5文/张），以及专偷渡客干粮的流民孩童。当最后一匹马颤抖着登上东岸，夕阳正掠过对岸潼关城墙的缺口——那里在1862年回乱中被轰塌，至今未修复。渡工们蹲在船头数铜钱时，无人知晓这段黄河水道将在24年后被陇海铁路桥贯穿，风陵渡的千年艄公号子，终将湮没在蒸汽机车的轰鸣里。而后世历史上，38年后日军抵达此处占据渡口，经过8年的尝试，在中**队顽强抵抗下，始终未能跨过黄河进入陕西。如果有了系统的加持，前世还被日军攻到此地的话，王月生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过了渡口就很快到达山西境内的运城，约400里路跑了四天。然后从运城沿汾河谷地北上，经闻喜、平阳府（临汾）、霍州、介休，6天行600里，到达了太原。介休以前的路况较平缓，从介休至太原段多丘陵，夏季暴雨导致道路泥泞，让队伍行进缓慢。队伍到了太原后，王月生决定休整一天。

这天是1900年6月20日，光绪二十六年五月廿四日。此时，这座义和团风暴下的省城正在执行毓贤的极端政策。山西巡抚毓贤是义和团运动的狂热支持者。正值清廷正式下诏“招抚义和团”之际，毓贤已在太原城内公开设立“拳坛”，将巡抚衙门东辕门的关帝庙改为义和团总坛口，每日有数百拳民操练“神功”。王月生一行进城的当日，毓贤下令：“凡教堂洋房，悉数焚毁；习洋教者，格杀勿论” 。太原城内的天主教堂（大北门街）、耶稣教堂（桥头街）已被泼洒煤油，但大规模焚烧行动，后世历史上，将在7月9日集中爆发。

太原城东三道巷的意大利方济各会天主堂内，艾士杰主教（Gregorio Grassi）与12名外籍神职人员已被清军围困月余，每日仅靠教民偷运杂粮维生。6月20日傍晚，毓贤派兵在教堂围墙外架设“榆木喷筒”（内装硫磺火药的原始火焰喷射器），为后续火攻做准备。

钟楼街商铺被迫悬挂“扶清灭洋”黄幡，售卖洋布、煤油的商号遭砸抢，晋商票号日升昌临时停业，银车由镖局护送转移至平遥。义和团民押解疑似“二毛子”（教徒）游街，民众向囚车投掷烂菜叶，孩童传唱“吃面不搁醋，炮打交城府”，暗指洋人怕醋，需用醋坛作法破洋枪。新南门（迎泽门）由抚标营士兵把守，入城者需背诵《避枪咒》：“北方洞门开，洞中请出铁佛来……”。城头架设克虏伯75mm野炮，原用于边防，此时炮口却转向城内教堂方向。

因谣言“洋人投毒”，太原水井均由拳民把守，挑水需付“符水钱”2文/桶。小米价格从每斗80文飙升至200文，菜市口出现“人肉包子”恐怖传闻。纯阳宫道士兜售“刀枪不入符”，50文/张，声称用黑狗血与朱砂绘制。柳巷妓院推出“义和红灯照”主题宴席，席间穿插“仙姑降神”表演。

太原天主堂的哥特式钟楼高18米，玻璃花窗绘有圣经故事，此时窗框已被撬走炼铁。英国圣公会创办的山西首家西医院博爱医院，今天被砸毁显微镜和解剖模型，药品被当作“妖术药粉”焚烧。崇善寺大悲殿成为拳民“拜坛”场所，佛像披挂黄巾，香炉改烧教堂木梁。文瀛湖（海子边）漂浮着被杀的教民尸体，湖水泛着血红。

当日太原最高气温31℃，午后突降冰雹（《申报》载“晋省五月雹大如卵”），拳民宣称是“天兵助阵”。正太铁路正在勘探（1907年通车），但太原人更相信“铁龙穿地会惊动龙脉”，铁路图纸被毓贤下令焚毁。

太原城内现存外籍传教士、医生、教师共34人，后世历史上的7月9日将全部被杀。此时太原的武备力量有清军抚标营1200人、义和团民3000人、红灯照妇女800人。毓贤已命铁匠打造44口铁笼准备大屠杀时用于装传教士首级。

王月生一行进太原的这一天，距离惨烈的“山西教案”全面爆发仅剩19天。这座千年古城在狂热的排外浪潮中，正不可逆转地滑向文明浩劫的深渊。教堂尖顶的阴影与义和团黄幡在夏风中纠缠，恰似一个古老文明在现代化冲击下的撕裂与阵痛。而此刻，除了王月生，无人知晓，这场疯狂将在5个月后以《辛丑条约》的签订告终，山西承担的450万两白银赔款，足够重建100座被焚毁的教堂。

即便不去打探，众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其他人还只是怀疑观望，而熟知后面发展的王月生感觉越来越揪心。他不知道自己再穿回后世时，会不会因为心理落差造成人格分裂。

穿回后世的王月生决定在自己的心神锻炼得坚如磐石之前，在这种两世为人落差过大的时候，坚持“我就看看，不说话”的态度。哪怕此时在后世，他在两位美女的陪同下，享受现场VIP中P的待遇，在道观内被几具摄影机都刻意避开的不影响工作的角落里，实地参观（但不参与）现场工作，同时身边几台电脑分别播放着多家媒体的时事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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