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还看前世与今朝 第77章 武科瓦尔和咖啡厅

王月生惊诧于在一个偏远的匈牙利县城里居然有这样高档的咖啡厅。他这个东方面孔在咖啡馆的客人中并不扎眼，因为匈牙利人的外貌具有显着的多样性。尽管大部分匈牙利人仍属于东欧白种人，金发碧眼、高鼻梁等典型欧洲特征普遍存在，但部分人群因历史融合和基因混血，呈现出与亚洲人相近的特征：约30%-40%的匈牙利人拥有黑色直发和黑色瞳孔，肤色较深，常被误认为亚洲人；部分人具有低鼻梁、柔和的面部线条，与东方人种相似，这可能与匈奴等游牧民族的血统有关。许多匈牙利人自认与匈奴后裔有关，语言、习俗（如春节庆祝、剪纸）与中国有相似之处，进一步强化了“东方血统”的认同。而且王月生的穿着也是当地风格的外穿皮质短外套“vams”，内着亚麻材质的宽松衬衫加穿羊毛背心，搭配皮质腰带和绑腿，戴了条刺绣围巾，头戴传统类似克罗地亚军帽的“?ajka?a”帽。加上系统灌输的流利的匈牙利语，所以倒也不担心独身在这个边陲之地被当做外地人引来过多的关注。

他先点了份匈牙利式浓缩咖啡（magyar presszokávé），这是以小铜壶冲泡的浓黑咖啡，搭配方糖和奶油，盛于瓷杯中。然后要了份匈牙利炖牛肉汤（Gulyásleves），是用大陶碗盛装的辛辣牛肉汤，加入土豆、胡萝卜和红辣椒粉，配硬皮黑麦面包。主食是来自斯拉沃尼亚森林的野味鹿肉香肠（?zkolbász），烟熏后切片，佐酸菜和黄芥末。然后点了份匈牙利传统甜点雷特斯卷（Rétes），这是用薄如纸的酥皮包裹苹果、核桃或罂粟籽馅，撒糖粉，配热杏子酱。还要了杯武科瓦尔本地白葡萄酒--产自多瑙河岸葡萄园的“格拉舍维纳”（Gra?evina），酒体轻盈，带矿物味。

当然，还有他每到一处，只要条件允许，都必不可少的报纸。这里提供的《佩斯日报》是19世纪末匈牙利王国（奥匈帝国组成部分）的主流报纸，以匈牙利语发行，内容涵盖政治、经济、文化及国际新闻。1897年1月15日的主要内容有：

奥匈帝国议会（维也纳）与匈牙利议会（布达佩斯）的财政争议，匈牙利要求扩大财政自治权；

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对“二元制”改革的暧昧态度，引用维也纳宫廷消息人士称：“皇帝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匈牙利国内自由党领袖罗伊·伊斯特万（Károlyi István）演讲批评奥地利对匈牙利农业出口的关税压制；

反犹主义政党“基督教国家党”呼吁在乡村地区抵制犹太商人；

1896年匈牙利小麦出口受俄罗斯谷物竞争影响，价格下跌10%，农民抗议要求政府补贴；

多瑙河航运因冬季冰情受阻，武科瓦尔和布达佩斯港口积压数千吨木材与葡萄酒；

布达佩斯新落成的 甘兹电气厂宣布为维也纳-布达佩斯铁路线生产电动机车，称“匈牙利将引领帝国电气化革命”；

社论呼吁投资斯拉沃尼亚（后世今克罗地亚东部）的煤矿开发，减少对波希米亚煤炭的依赖；

布达佩斯卷烟厂工人罢工进入第三周，要求每日工时从12小时减至10小时，警方逮捕罢工领袖；

佩斯贫民区冻死人数激增，慈善组织“圣伊丽莎白协会”开设临时收容所，批评政府救济不力；

匈牙利国家剧院上演新剧《铁腕》（Vaskez?），影射马扎尔化政策（强制同化少数民族），引发斯洛伐克议员抗议；

诗人奥第·安德烈（Ady Endre）在咖啡馆朗诵反传统诗歌，被保守派报纸斥为“颓废的巴黎毒药”；

德皇威廉二世访问奥斯曼帝国，讨论巴格达铁路计划，奥匈外交部担忧德国势力渗透巴尔干；

法国“德雷福斯事件”持续发酵，匈牙利自由派知识分子联署声援德雷福斯，称“反犹主义是欧洲的耻辱”；

英国与桑给巴尔苏丹签署协议，扩大东非保护领，配图显示英军镇压当地部落；

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在刚果自由邦的橡胶掠夺引发国际谴责，维也纳人权协会呼吁奥匈抵制刚果橡胶；

科学家宣布成功分离伤寒杆菌，称“未来十年内或可研制疫苗”；

广告版面推广“电疗仪”，宣称可治疗风湿和神经衰弱，价格50克朗；

多瑙河蒸汽船公司订购三艘破冰船，计划保障冬季航运畅通；

维也纳至的里雅斯特铁路线试行电气化照明车厢，乘客惊叹“夜晚旅行如白昼”；

布达佩斯滑冰俱乐部在多瑙河冰面举办锦标赛，贵族青年争夺银质奖杯；

佩斯中央咖啡馆推出“俄罗斯茶饮套餐”，配鱼子酱和伏特加，每份2克朗；

匈牙利平原持续严寒，最低气温-15°c；多瑙河下游（武科瓦尔至贝尔格莱德）局部冰封，航运暂停；

匈牙利国家储蓄银行”发行年利率4%的国债，标语：“为子孙投资帝国的未来！”

德国西门子公司推销最新电报机，承诺“信息瞬息可达维也纳”；

贵族征婚：30岁男爵寻求“信仰天主教、精通法语与钢琴”的女士，嫁妆不少于10万克朗；

讣告：着名葡萄酒商卡尔·霍瓦特逝世，葬礼于圣斯蒂芬大教堂举行。

一份报纸从头到尾看完，恰好一顿饭也到了尾声。王月生都佩服自己这些年来养成的这种能力。将报纸放到一旁，正准备示意侍者过来收走餐具，突然发现旁边一位男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在旁等待了一会了。

这是一位中年白人男士，身着黑色羊毛长礼服配条纹西裤，白色硬领衬衫与黑色领结，臂弯处搭着一件配貂皮领的羊绒大衣，胸前露出一条怀表的金链，一手拄着根象牙柄手杖，但看其神色，应该只是用作身份装饰。见王月生看向自己，那人伸手到额头虚抬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礼帽，然后满脸含笑地向王月生伸出手道，“miroslav Kraljevi?律师，来自萨格勒布bra?a Jurajevi? Rechtsanwaltskanzlei”。后面那个单词是德语律师事务所的意思。萨格勒布此时属奥匈帝国统治下的克罗地亚的首府（后世南斯拉夫解体后克罗地亚共和国的首都），很多机构名字中都有德语或匈牙利语混用的现象。

王月生急忙起身与其握手，报了自己的身份，并邀请其坐下。这位米罗律师看了看王月生的打扮，故作神秘地说“我看先生不是本地人吧？”。见王月生好奇地看向他，便解释道“先生的克罗地亚语说得很好，打扮也是本地传统。唯有一点，就是现在本地上流社会的打扮都跟维也纳靠拢，反而是外地来的客人喜欢穿当地服装增加亲近感”。

王月生恍然，自嘲地笑了笑，说“嗯，就像我一个朋友说的，很多东西就像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米罗抚掌道“此言甚妙，先生朋友是个妙人，想必先生也不俗。如果不嫌冒昧的话，敢问先生来此地是做什么生意的？”

“谈不上什么生意，想在河边买块地建个露天堆场放些货物”。

米罗一听更是来了兴趣，自来熟地向王月生主动介绍起这边买地的手续和要注意的事项。米罗还自称此次是代理一个维也纳客户出差到武科瓦尔这边办理业务的，自家律所的特长就是在克罗地亚总督府和奥匈帝国首都维也纳都有很好的业务渠道及合作单位，王月生想购地的话，正好在自己擅长的业务范围内，还暗示自己在首府和首都的官方都有很硬的关系。

王月生也不奇怪，无论是后世还是前世，这种主动出击找客户的事情都习以为常，很多人花重金进出高档社交场合消费的目的就在于此。正好自己也需要这方面的服务，于是兴致勃勃地请教了起来。双方约好了第二天在王月生下榻的旅馆详谈。

王月生在后世特意查了一下，发现这位米罗律师还真在历史上留下了痕迹。他在后世历史记载中生于1853年，卒于1908年，是宪法律师、政治家，克罗地亚权利党核心成员。作为政治家，他曾经起草克罗地亚自治法案，主张在奥匈框架内扩大克罗地亚议会权力。作为律师，他代理多起土地纠纷案件，维护克罗地亚农民权益。他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在法庭辩论中频繁引用1868年《克罗地亚-匈牙利协议》条款。

历史上能留下姓名的都非寻常人物，自己的单子也不大，更不会少了他的律师费，所以王月生已决定将此间事务全权委托给米罗。米罗第二天来到旅馆后，见王月生住的是当地最好的皇家酒店。它是当时商人、贵族和外交官的首选下榻地，展现了帝国边疆的独特奢华与实用主义。它位于多瑙河西岸的主码头街，紧邻武科瓦尔港，方便旅客从驳船下船后直接入住。步行5分钟可达市政厅与圣菲利普-雅各布教堂。新文艺复兴风格的三层砖石结构，立面装饰葡萄藤与帝国鹰徽白色石膏浮雕，拱形大窗镶嵌彩色玻璃。冬季屋顶覆盖厚雪，铸铁阳台悬挂冰柱，入口处铺设防滑木板，煤气灯彻夜长明。

大堂的大理石地面铺波斯地毯，黄铜吊灯从彩绘穹顶垂下，墙面悬挂多瑙河风景油画与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肖像。胡桃木前台后立整墙钥匙柜，侍者穿深绿镶金边制服，以德语、匈牙利语和克罗地亚语迎客。吸烟室供应古巴雪茄与塞尔维亚白兰地，皮质沙发旁立地球仪与电话机（1897年属尖端科技）。阅览室陈列《佩斯日报》《维也纳画报》及多语种旅行指南，壁炉旁设国际象棋桌。

酒店自有马车队标徽为金色皇冠，可租用前往武科瓦尔火车站或边境哨所，车夫通晓塞尔维亚语。为配合来这个帝国边疆商贸重镇出差的商人，旅馆还有多种商务服务，包括代订多瑙河蒸汽船票，确保旅客衔接维也纳至黑海航线；提供打字员与德语\/匈牙利语\/克罗地亚语翻译服务，协助商人起草贸易合同；设电报室，直连布达佩斯与维也纳交易所，实时传递大宗商品价格。安全方面，夜间有退伍帝国宪兵巡逻，保险库可寄存贵重物品如金条或地契。与本地医生合作，可应对突发疾病如疟疾或冻伤。

这家旅馆在1918年奥匈帝国解体后更名为“中央酒店”，1945年国有化，1991年毁于武科瓦尔围城战。想着自己后世在武科瓦尔看到这个酒店仅存的地基残石遗址，别人是抚今追昔，自己则是抚昔追今，别有一番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