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黑明 第798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下）

黄台吉要做什么？

他选择进入陆天明的终极陷阱，太逼真了，以至于很多人认为那真是个漏洞。

宋伟、方一藻、秦翼明、曹文诏、中枢大员都不知道，董护印反而清楚，他跟着观察布置，能不知道嘛。

陆天明回朝之前，费尽心机把秦良玉调辽西，一直在山海关，没有参与京畿大战，东虏真以为是摆吉祥物呢？

一开始，秦良玉就在负责兜底，女人的身份和山海关二百年被动防御的姿态，让朝臣和黄台吉都忽视她的存在。

第一次进攻结束的时候，黄台吉没有去，原本以为他再不会去，这第二次反而主动去了。

进攻、撤退、回家，全是为了迷惑明军，调动大军，甩开大军。

如今大军已经动起来，黄台吉自己动作太快，搞得双方都无法回头。

明军将官眼里，奴酋也许政治手腕突出，纯粹的战场，并没什么军事才能。

喜峰口外的虏将才是大患，绝境之处竟然争取了主动。

孙传庭这才让董护印出去告诉他：你该滚了。

这名大将当然是东虏副帅多尔衮。

黄台吉在京畿给他这个头衔，到宣府没有利用成，现在依旧逃不了。

站在满清的立场看，多尔衮成了一个悲情英雄。

为了大清委曲求全，最后皇权还是不会饶过他。

生在皇家，将才、治才，都是原罪。

这都是命，立再大的功劳也没用。

除非向上一步。

二月二十四，清晨，距离喜峰口二十里的九估岭。

多尔衮负手看着东面，似乎有点想念辽东。

争大汗，做皇帝，他不是没想过，否则也不会与布木布泰苟且。

但他没有黄台吉绝情，自以为能在维持大局的情况下，积蓄实力争未来。

黄台吉却利用他的大局心，被拿捏死了。

与德格类没什么本质区别，两人平时互相鄙视，多尔衮压过德格类一头。

但在黄台吉面前，都是一个水平。

多尔衮身边现在只有三千旗丁，剩下的全是披甲奴、阿哈、汉军，连科尔沁等蒙八旗都被带走了。

阿济格昨天走之前给他回信，只有短短一行字：老二，不用等了，自己想办法脱离到医巫闾山，我回去就来接应你。

这就是阿济格昨日在黄台吉面前犹豫的原因，他不忍心把胞弟扔到明军包围圈内，但犹豫一天，骑军就失去宝贵的机会。

大是大非面前，满族生死关头，阿济格同样选择了国事为重。

黄台吉带走了阿济格、杜度、吴克善、岳托，全是有真兵才的人。

给多尔衮留下了自己的儿子豪格。

这就是皇帝。

必要的时候，儿子也可以断后。

哪怕豪格挽救了大军。

多尔衮今天什么都不想做，拖住明军，不一定非得去进攻喜峰口，反其道而行之，布置个空口袋，照样可以拖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有黄台吉自以为是的指挥，作战简单，达到目的就成，让人送死算什么本事。

多尔衮想着明军北面的骑军今天大概会进攻，却见北面来了几匹马。

豪格急躁归急躁，对他老子却很胆怯，不敢表现出懊恼。

骑马到半山腰，才缓缓上来，多尔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蠢货在高兴。

“十四叔，好消息，插汉河套的骑军少了，只有不到万人，且向北退往可苛河套。”

多尔衮沉眉扫他一眼，不约说道，“这是个坏消息，归途被断，你高兴什么？”

“啊？明军一定从可苛河套绕大凌河去了，他们走北面不需要翻山越岭，白白浪费马力，无法作战，会赶在皇阿玛前边，更无法追击大军，等皇阿玛回到辽东，咱们自然能轻松到医巫闾山。”

多尔衮捏捏眉心，不想跟他废话，“那你到西边去吧，安抚军心，且战且退，三天后我们退到大凌河分水岭。”

“十四叔放弃进攻喜峰口，明军一定稀里糊涂，各处佯攻已经证实明军全在长城防线，他们守得越严密，三日后败得越惨，侄儿认为应该佯攻喜峰口，至少做做样子，哪怕两三千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两三千人去挠痒痒吗？”

“引诱明军出击，与西边夹击咱们啊。”

“哈哈哈~”多尔衮被他气乐了，“豪格，如今的陆天明已经是明朝摄政，他不会与我们玩耗人头游戏，守将也不敢，放心吧，今天没有…”

咚~

南边传来巨响，把多尔衮话憋了回去。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爆炸，轰轰轰~

多尔衮向南张望，喜峰口正面的山脊正发生爆炸，太远了，看不到具体情况，但闭着眼猜，也知道明军精锐出击了。

“十四叔，您看，他们出来了，明军守将有人抢功，咱们召集人手，吃掉他们，山里作战不怕炮仗。”

多尔衮没有搭理他，眯眼看着南边，一脸不解。

豪格忍不住推了一下，“十四叔？”

多尔衮怔怔看了他一眼，“豪格，他们在让我们滚蛋，皇兄上当了。”

“十四叔，您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皇阿玛随时可以改变方向，一定可以成功，我们依旧能保存实力返回辽东，如今又不缺干粮。”

多尔衮突然破防，两眼发红，双手抓住他的胸甲，贴脸嘶吼，

“老子让你去西边集合大军，有多快撤多快，全军向东。立刻，马上，否则老子砍了你。”

豪格被多尔衮的样子吓着了，“是…是，马上去。”

多尔衮一把推开他，语气更加阴沉冷冽，“去吧，逃向东边百里，进入辽西大山地界，明军不会再管我们，他们可以轻松在草原等我们送死。”

豪格没有理解这句话，扭头去西边集合大军，多尔衮也没有动，仰天吐出一口气，看向天空散落的白云。

一股悲凉冲到脑海，是非成败转头空。

人生如梦，无奈。

山里不厌其烦跟黄台吉说过多次，趁着恢复体力，骑步交替掩护，快速到医巫闾山，老老实实回辽东巩固防线。

面子的战争不能打，黄台吉一句都听不进去。

已经败了，还时刻想着捞本，这下彻底败了。

前线信使回来了，“贝勒爷，明军只出动了两千人，刀盾兵掩护长火铳，沿着山脊线向北推进，手炮甩向山坡，兄弟们挡不住！”

“且战且退，不用硬挡，他们不会离开喜峰口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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