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墓 第220章 寂灭

漩涡的柔光彻底吞没了叶缺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归墟新生的天地，在他消失的刹那，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嗡鸣，仿佛星辰的叹息，又似法则的挽留。那无形的太虚道剑虚影在苍穹深处微微一闪，核心处断魂剑的幽蓝光芒愈发凝实，如同镇守天地的锚点，将叶缺遗留的道韵与新生的法则牢牢锁在一起。

归墟的风，带着初生的清冽与蓬勃的剑意，吹拂过复苏的剑池大地，灵植摇曳，灵泉叮咚，星图璀璨流转，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一个崭新纪元的开启。只是那核心漩涡，旋转得更加深邃、磅礴，吞吐着时空本源，也吞噬了那个缔造这一切的身影。

**漩涡之内，非是坦途，而是时空的乱流，混沌的甬道。**

叶缺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宇宙诞生前的熔炉。四面八方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无数破碎、扭曲、高速流动的“存在”本身。星辰的碎片、凝固的时光、湮灭的道则、沸腾的混沌气……一切都被打碎、搅拌，形成一条狂暴无序、色彩无法形容的洪流。若非他此刻身与归墟新道共鸣，体内流淌着太虚道剑的意志，更以自身为引镇压了混沌海眼，甫一进入，恐怕就会被这乱流撕扯成最原始的粒子，意识都将磨灭。

“哼！”叶缺闷哼一声，周身爆发出璀璨的清光，不再是单一的剑气，而是融合了归墟新生的法则之力——生灭轮转、枯荣更迭、时空交织的玄奥道韵在他体外形成一层流转不息的护体神环。神环与狂暴的混沌洪流碰撞，发出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巨力扭曲的尖啸，溅起无数湮灭的火花。他像一颗逆流而上的顽石，每一步踏出，脚下的虚空都凝结出实质的剑莲道痕，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被洪流冲散。

压力，难以想象的压力。这压力不仅作用于他的道体神魂，更沉重地碾压着他的意志。仿佛有亿万座太古神山，裹挟着混乱的时空碎片，不断地撞击、碾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夹在了两个不断对撞的宇宙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新生的归墟之力在飞速消耗，方才镇压海眼时几乎抽空的力量尚未恢复，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这便是通往终极古地的门户么？”叶缺眼中神光如电，穿透混乱的流光，望向甬道深处。那里并非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空无”之色，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他能感觉到，越是深入，那混乱洪流中蕴含的“古老”气息就越发浓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衰败与死寂，与归墟新生时的死气截然不同。那是历经了无数纪元，连大道本身都已腐朽、沉淀下来的终极“沉渣”。

“呜——嗷——！”

陡然间，一声绝非世间应有之物的凄厉嘶嚎，直接在叶缺的神魂深处炸响！混乱的洪流猛地一滞，随即更加狂暴地翻涌起来。只见前方，一团由凝固的怨念、破碎的神魂、扭曲的法则碎片以及混沌死气糅合而成的庞大阴影，蠕动着凝聚成形。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溃烂的星云，时而如万千挣扎的骸骨，时而化作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阴影的核心，闪烁着两点极度邪恶、混乱的红光，如同沉沦了万古的凶兽之眼，死死锁定了叶缺这个散发着“新生”气息的异类！

**混沌煞灵！** 在这时空乱流的深处，无数纪元积累的负面残渣，受叶缺身上磅礴生机与新道法则的刺激，竟自发凝聚出了如此可怖的存在！

煞灵未至，一股足以冻结灵魂、污秽道基的恐怖煞气已如实质般涌来。叶缺体外的护体神环被这煞气一冲，竟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清光迅速黯淡！那煞气无孔不入，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识海，将他同化为这混沌洪流中永恒的怨念一部分。

“孽障！”叶缺眸中寒芒暴涨，那沉淀了万载的杀伐之气瞬间被点燃。他不再被动防御，反而主动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守护新生的道主，而是化身为一柄历经万劫、锋芒毕露的绝世凶兵！

他并指如剑，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对着那扑来的混沌煞灵，凌空一划！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剑气迸射而出！这剑气看似寻常，却蕴含着归墟新生法则中最本源、最霸道的“寂灭”之力！它无声无息，却瞬间撕裂了狂暴的混沌洪流，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破碎的法则碎片、乃至那污秽的煞气，都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磨盘，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剑气精准地斩入那团庞大阴影的核心！

“嗷——！！！”

混沌煞灵发出了更加凄厉、充满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嘶嚎！它的形体剧烈扭曲、溃散，那两点邪恶的红光疯狂闪烁，试图重组。然而，叶缺剑指再动，那灰白剑气骤然分化，化作一张由纯粹寂灭剑意构成的罗网，当头罩下！

“归墟寂灭，万煞成空！散！”

叶缺口中吐出冰冷的道音，每一个字都引动周遭混沌洪流的微微共振，仿佛言出法随。

寂灭罗网骤然收缩！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雪之上。混沌煞灵庞大的阴影在绝望的嘶吼中，被寸寸分解、湮灭，最终化作一缕缕最原始的、无害的混沌气流，重新融入洪流之中。那两点邪恶红光，也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叶缺缓缓收回剑指，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则动用了归墟新道赋予他的核心权柄之一——寂灭。对自身消耗极大。他微微喘息，目光却更加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那团煞灵湮灭后，在洪流深处短暂显露出的景象。

那并非通道的尽头，而是一片……**凝固的战场遗迹！**

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如同断裂的山脉，漂浮在混沌洪流之中。骸骨形态各异，有的如龙如蛇，蜿蜒不知多少万里；有的形似巨人，肋骨便如撑天的巨柱；还有些骸骨晶莹如玉，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余威压。骸骨之上，插满了残破的兵器，巨斧断裂，神矛锈蚀，巨盾崩碎……这些兵器哪怕只剩残骸，依旧散发着令叶缺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杀伐之气。更远处，还有破碎的星辰核心，被硬生生打穿；断裂的、流淌着暗金色“血液”的“河流”……一切都凝固在一种极度惨烈、时光都为之停滞的死亡状态中。

一股无法形容的苍凉、悲壮、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怖气息，从那片凝固的遗迹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混沌洪流的喧嚣。仅仅是惊鸿一瞥，叶缺就感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那是属于陨落在此的远古巨擘们残留的不甘怨念！

“远古战场……诸神……亦或太古巨凶的埋骨地？”叶缺心头剧震。这绝非偶然显露的景象，更像是这混沌甬道本身，就是一条贯穿了无数纪元、埋葬了无尽恐怖存在的“尸骸之路”！归墟的混沌海眼，不过是这条路上一个相对“年轻”的节点？而终极古地，就是这条路的终点，亦是……所有恐怖与谜团的源头？

这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混沌煞灵的威胁。它无声地昭示着前路的凶险，远超想象！那终极古地，绝非善土，而是连这等恐怖存在都陨落如雨的终极坟场！

“呵……”叶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狂暴混乱的甬道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他眼中的疲惫与凝重，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火焰所取代——那是挑战未知、攀登绝巅的兴奋，是道心历经磨砺后绽放的无畏锋芒。

“尸山血海，万古沉骸……此道方为吾辈所向！”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敲击在凝固的时空之上，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沉重压抑感，硬生生砸开了一道缝隙！

他不再停留，甚至不再去看那片令人心悸的遗迹。体内残存的归墟之力与新生的太虚道剑意志疯狂运转，抵抗着越来越强的混沌压力与时空撕扯。他调整方向，身影化作一道更为凝练、更加决绝的剑光，不再试图对抗洪流，而是顺着其中一股相对“稳定”的乱流轨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那深邃到令人绝望的“空无”尽头，义无反顾地射去！

剑光所过，混沌洪流为之短暂分流，仿佛在为一位孤勇的殉道者让路。在他身后，那凝固战场遗迹的幻象缓缓隐没于混乱的流光之中，只留下无尽的苍凉与无声的警告。

前路，是比混沌海眼更恐怖的未知，是埋葬了无数巨擘的终极坟场。

但叶缺的道心，已在归墟新生中蜕变，在混沌磨砺下淬火。

纵万古大敌蛰伏黑暗源头，吾一剑，自当破开这混沌迷障，直指那终极古地的……真相！

剑光，没入深邃的“空无”，消失不见。唯有混沌洪流依旧永恒咆哮，如同一条通往宇宙终极秘密的、流淌着尸骸与绝望的……时光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