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51章 猎物

上古废墟，与其说是一座城市的残骸，不如说是一片被时间与空间彻底遗忘的坟场。

当玄黄飞舟终于穿过最后一道狂暴的空间乱流，驶入这片死寂之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仿佛是凝固的血。脚下，是连绵不绝的巨大断壁残垣，这些建筑的风格古老而恢弘，充满了与玄黄遗族截然不同的韵味。一座座残破的高塔直插云霄，塔身上布满了风蚀的痕迹和神秘的刻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文明的辉煌与毁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死亡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无数逝者的叹息。更诡异的是，这里的空间异常稳固，稳固到令人心悸。之前狂暴的空间乱流一进入废墟范围，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平息。但这种稳固，并非祥和，而是一种死寂的、不允许任何变动的“死稳”。

陆老六的混沌视觉在这片废墟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他只能勉强看清百里之内的景象，再远，便是一片模糊的混沌。这片废墟，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在排斥着一切外来的窥探。

“这里……就是上古废墟……”凌渊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传说这里是上古大战的终结之地，埋葬了无数神魔。没想到，传说竟是真的。”

“小心点，”陆老六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里的死气，比幽冥殿的人身上还要浓郁百倍。而且，我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沙沙”的声响从下方的废墟中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座倒塌的宫殿废墟里，无数只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尸骸！”一名玄黄修士惊叫道。

话音未落，数以百计的身影从废墟中爬了出来。这些“人”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他们的身体干瘪，皮肤呈现出死灰色，行动僵硬却迅速。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筑基期修士的气息。

“是上古修士的尸体，被这里的死气侵蚀，变成了行尸走肉！”凌渊脸色大变，“大家小心，它们的肉身坚逾精钢，寻常法术很难伤到它们！”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所有的行尸同时朝玄黄飞舟扑来。它们的速度极快，在废墟的断壁上攀爬跳跃，如履平地，转眼间便来到了飞舟下方。

“防御阵法，全力开启！”凌渊怒吼道。

飞舟外层，那道淡金色的光幕再次亮起。然而，经过之前与幽冥殿的大战，阵法的能量本就所剩无几，此刻亮起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不止一倍。

“砰砰砰！”

第一波行尸撞上了光幕，发出沉闷的巨响。光幕剧烈地晃动起来，无数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不好！阵法撑不住了！”

陆老六眼神一凛，魂体再次飞出飞舟。他没有选择与那些数量庞大的行尸硬拼，而是将混沌魂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道纤细如发丝的魂力之刃。

这些刀刃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最本源的破灭之力。陆老六的目标非常明确——行尸的头颅。

“唰唰唰！”

魂力之刃如疾风骤雨般射出，每一道都精准地从行尸的眼眶或太阳穴刺入，瞬间搅碎其体内凝聚的阴魂。失去了阴魂的驱动，那些行尸的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纷纷从空中坠落。

然而，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陆老六击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速度。玄黄飞舟的防御光幕，在持续的撞击下，光芒越来越弱，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凌渊焦急地对陆老六喊道，“前辈，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母气矿脉！只有恢复了飞舟的能量，我们才有生路！”

陆老六何尝不知。他一边抵挡着行尸的攻击，一边对凌渊说：“你之前不是说，有感应母气矿脉的法器吗？快拿出来用！”

“我一直在试！”凌渊哭丧着脸，“但这里的磁场太混乱了，法器完全失灵了！”

陆老六心中一沉。难道他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的混沌视觉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废墟的中心地带，那座最高、也最完整的残破高塔顶端，有一缕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能量波动一闪而过。

那不是死气，也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波动。

“凌渊，看到那座最高的塔了吗？”陆老六指向废墟中央，“我们去那里！我感觉，矿脉的线索，就在那里！”

“好！”凌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控着摇摇欲坠的玄黄飞舟，朝着中央高塔飞去。

飞舟的转向，立刻引来了更多行尸的围攻。这一次，连一些体型巨大、散发着筑基后期气息的变异行尸也出现了。它们力大无穷，每一次撞击，都让飞舟的防御光幕剧烈地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陆老六拼尽全力，魂体化作一道金色的旋风，将那些最具威胁的变异行尸一一斩杀。但他的魂力消耗也越来越大，魂体的光芒已经变得有些暗淡。

终于，在付出了三名玄黄修士被行尸的利爪抓伤的代价后，玄黄飞舟跌跌撞撞地飞到了中央高塔的脚下。

这座高塔比从远处看时更加宏伟，塔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壁画。壁画的内容极其血腥，描绘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有手持巨斧的巨人，有背生双翼的天使，有三头六臂的魔神，还有……一些与玄黄遗族图腾相似的、手持长枪的战士。

“这是……上古大战的记录！”凌渊震惊地看着壁画，“我们的先祖，竟然也参与了这场战争！”

陆老六没有心思去研究壁画。他能感觉到，那股神秘的能量波动，正是从高塔的顶端传来。

“我们必须上去。”陆老六说道，“但飞舟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攻击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上古废墟，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从废墟的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废墟的地面开始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一只只由岩石和骸骨组成的巨大手臂从地下伸出，仿佛是这片土地本身活了过来。

“是地缚尸王！传说这片废墟的地脉深处，镇压着一只尸王！”一名长老失声尖叫，脸上写满了绝望。

陆老六的混沌视觉瞬间展开到极致。他看到，在废墟的地脉深处，一个由无尽尸骸和地脉死气凝聚而成的巨大身影正在缓缓苏醒。那身影的气息，远超筑基期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恐怖境界。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尸王苏醒的同时，整个上古废墟的边缘，三股同样阴冷、同样强大的气息悄然出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整个废墟封锁。

幽冥殿的另外三队人马，到了！

他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像一群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被尸王撕碎。

“完了……我们被包饺子了……”一名年轻的玄黄修士面如死灰，身体开始发抖。

绝望的情绪在飞舟上蔓延开来。前有尸王苏醒，后有强敌环伺，他们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凌渊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直流。他看着陆老六，眼中充满了不甘：“前辈，难道我们玄黄遗族，真的要亡在这里吗？”

陆老六的目光扫过飞舟上每一个人绝望的脸，最后落在了那座神秘的中央高塔上。他的眼神，在经历了短暂的凝重后，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天无绝人之路。”陆老六抬起头，望向高塔的顶端，“我刚才在塔身上，看到了一个玄黄符文。那不是我们现在使用的符文，而是一种更加古老的形态。我猜，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凌渊一愣。

“没错。”陆老六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个既能镇压地脉尸王，又能……开启某个秘密通道的阵法！”

他的混沌视觉再次锁定了高塔。这一次，他不再关注那股神秘的能量波动，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解读塔身上的壁画和符文之中。

一幅幅血腥的战争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巨人、天使、魔神……还有玄黄先祖。他们在战斗，他们在流血，他们在……守护着什么。

突然，陆老六的目光停留在了壁画的最后一幅上。

那是一幅残缺的画面。画面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周围，站着各个种族的强者，他们共同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漩涡之中。而在漩涡的下方，陆老六看到了一个与玄黄飞舟核心晶石上的裂纹，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中形成。

“凌渊！”陆老六猛地回头，“飞舟的核心晶石，快！我需要它！”

“前辈，你要做什么？”凌渊不解，但还是立刻让两名长老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满裂纹、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玄黄母气晶石取了出来。

陆老六接过那块冰冷的晶石，他能感觉到，晶石内部，那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举起晶石，对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幽冥殿的人以为我们是猎物，但他们错了。”

“我们不是猎物。”

“我们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