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111章 空间乱流

进入空间裂缝的瞬间，陆老六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无尽混沌的狂暴海洋。不是坠落，而是被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撕扯、扭曲、重塑。眼前的光景瞬间崩塌重组，化作一片疯狂旋转的色块与阴影，耳边响起的是亿万玻璃同时碎裂又重组的刺耳鸣响，那声音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无处不在的空间乱流如无形刀刃般切割着他撑起的护体金光，每一道乱流划过，金光表面便漾开水波般的涟漪，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锐嘶鸣。陆老六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灵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这些空间乱流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它们蕴含着破碎的空间法则碎片，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灵力运转滞涩三分。

他将李山和林婉清紧紧护在身后，混元灵力形成的护罩特意在他们身前加厚了三分。即便如此，两人仍是脸色惨白如纸，林婉清紧咬下唇，鲜血从嘴角渗出，在她素白的衣襟上绽开点点红梅；李山则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结印勉强维持着一层薄薄的自我防护。仅仅是空间乱流的余波渗透，就已让这两位筑基期修士内腑受创。

“运转周天，护住心脉！”陆老六低吼，声音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的空间法则残缺不全，切莫用寻常吐纳之法！”

他一边提醒，一边将混元灵力运转到极致。体内三百六十个窍穴同时亮起微光，经脉中灵力奔涌如江河。然而感知所及，护体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照这个消耗速度，最多能坚持二十息。二十息后，三人将**裸暴露在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空间风暴中。

更致命的是身后紧追不舍的两道气息。

万兽宗的两人显然早有准备。白面男子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青色光罩，光罩表面流转着玄奥符文，那些符文与空间乱流接触时竟会产生微妙共鸣，将大部分冲击力偏转卸去；而那女修身侧则盘旋着三枚玉牌，玉牌组成三角阵型，散发出柔和白光，所过之处乱流竟稍稍平息。

“有意思的小老鼠。”白面男子的声音透过乱流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从容，“区区筑基修为，竟能在空间裂缝中支撑如此之久。你身上秘密不少。”

陆老六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与判断上。他的瞳孔深处泛起极淡的金色——这是混元本源被激发到一定程度的标志。在这种状态下，他能“看见”常人不可见的空间结构。

眼前的裂缝内部并非一条笔直通道，而是如同千年树根般错综复杂的迷宫。无数岔路向四面八方延伸，有的通向炽热如熔岩的赤红空间，有的连接着死寂冰冷的虚空，还有的尽头传来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空间碎片如镜花水月般悬浮飘荡，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世界的残缺影像：山川崩裂、江河倒流、星辰坠落...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陆老六凭借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选择了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这条路径上的乱流较为平缓，色彩也偏向柔和的银白色，像是月华流淌而成的溪流。他毫不犹豫地冲入其中，金虹遁法施展到极限，在银白通道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尾。

“追。”身后传来女修冷冽的声音。

三人在前，两人在后，五道流光在空间迷宫中急速穿梭。陆老六能感觉到那两道气息正在缓慢但稳定地拉近距离——对方不仅有抵御乱流的法宝，遁术也颇为精妙，显然是专为空间探索准备的功法。

十息过去，护体金光已薄如蝉翼。

十五息，金光开始明灭不定。

就在陆老六准备再次催动混元本源时，前方异变陡生！

银白通道毫无征兆地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大漩涡。那漩涡由亿万空间碎片组成，中心处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吞噬之力。更可怕的是，它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缓缓旋转，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被扭曲、撕裂、吞噬！

“空间漩涡！”李山失声惊呼，声音中满是绝望，“典籍记载，此物乃空间裂缝中的天灾，元婴修士陷入其中也难逃一死！”

恐怖的吸力已经作用在三人身上。林婉清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向漩涡中心，她拼命催动灵力，却如螳臂当车。李山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合力抵抗，却仍一寸寸滑向死亡深渊。

陆老六心中一沉。漩涡中心传来的空间撕扯力，足以在瞬间将筑基修士碾为齑粉，连神魂都无法逃脱。他目光扫过身后——万兽宗两人也已停下，正冷眼旁观，显然在等待他们被漩涡吞噬。

退无可退，唯有一搏！

“给我——定！”

陆老六暴喝一声，终于不再保留。丹田深处，一丝混沌初开般的古老力量被彻底唤醒。那是混元本源，天地初分时最原始的力量，即便只觉醒了一丝，也拥有改易法则的伟力。

暗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迸发，原本明灭不定的护体金光瞬间转化为深邃的暗金之色。护罩厚度倍增，表面浮现出先天道纹，那些纹路仿佛有生命般流转游走，与空间漩涡的撕扯力激烈对抗，发出洪荒巨兽般的低沉轰鸣。

“咦？”女修惊疑出声，“这力量...绝非寻常灵力！师兄，你可曾见过这种气息？”

白面男子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似混沌而非混沌，似先天而非先天...擒下他！这力量值得宗门倾力研究！”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掐诀。青红两色光芒自他们体内涌出，在空间乱流中交织缠绕，竟化作一张遮天大网。那网并非实物，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每一枚符文都形如凶兽之眸，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幽光。

“万兽缚灵网！”李山声音发颤，“他们竟连这门镇宗秘术都掌握了！”

大网罩下，所过之处，连空间乱流都暂时凝固。陆老六感到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万年玄冰之中，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三分。

不能被困住！一旦被困，万劫不复！

生死关头，陆老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狠色。他竟主动撤去背部的护体金光——那里距离漩涡最远，承受的撕扯力最小。撤去的灵力被全部灌注于双腿经脉，金虹遁法被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

“金虹贯日·破！”

他长啸一声，周身金光暴涨如烈日炸裂，速度瞬间提升三倍！三人化作一道极细的金线，险之又险地从大网的符文缝隙中穿过。那缝隙窄得惊人，陆老六甚至能感觉到符文擦过脸颊的冰冷触感。

但代价是惨重的。

背部护体金光的薄弱处，数道空间乱流如毒蛇般钻入。那不是普通的切割，而是空间法则的碎片直接侵入体内。陆老六闷哼一声，背上瞬间爆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尚未喷涌就被乱流卷走。更可怕的是，那些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白色，那是空间之力在侵蚀肉身的表现。

“前辈！”林婉清惊呼，素手掐诀就要施展治疗法术。

“别管我！”陆老六咬牙低吼，口中已满是血腥味，“前方！看前方！”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漩涡边缘的一点——那里，一道微弱但稳定的白光正在闪烁。那是空间裂缝的出口！只要冲出去，就能回到正常世界！

但万兽宗的追杀岂会到此为止。

“垂死挣扎。”白面男子冷哼一声，翻手取出一面古朴铜镜。镜身呈青铜色，边缘雕刻着九头异兽，镜面却光滑如水面，映照出扭曲的空间景象。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面之上。铜镜嗡鸣震颤，镜面荡漾起涟漪，一道灰蒙蒙的光束激射而出。那光束所过之处，狂暴的空间乱流竟瞬间平息，破碎的空间碎片凝固在半空，连那巨大的空间漩涡的旋转速度都减缓了三成！

“定空镜！”李山面如死灰，“万兽宗三大镇宗法宝之一，传说能定住一方时空...他们竟然把这等宝物带了出来！”

陆老六感到了致命的危机。灰光虽未及身，却已让他周身的空间变得粘稠如胶。原本迅捷如电的金虹遁法，此刻像是在泥沼中挣扎，每前进一寸都需要耗费十倍灵力。照这个速度，不等逃到出口，三人就会被彻底困死在这凝固的时空中。

白面男子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女修则已扬起了血色长鞭——鞭身由不知名兽筋编织而成，每一节都镶嵌着倒刺，鞭梢形如毒蛇信子，闪烁着幽绿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逃不掉了。

那就...战！

陆老六猛然转身，将李山和林婉清推向出口方向：“你们先走！”

“前辈不可！”两人同时惊呼。

“走！”陆老六双目赤金，声音如雷霆炸响，“我若不死，自会寻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双手结印。那不是寻常法术的手印，而是古老、复杂、仿佛承载着天地至理的法诀。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舞动，每一次变换都牵引着周围的空间微微震颤。

混元灵力在经脉中疯狂奔涌，混元本源之力从丹田深处被彻底唤醒。两股力量在他胸前交汇、融合、沸腾，化作一轮缓缓旋转的金色光球。光球初时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连定空镜的灰光都被逼退三分。

“这是...”白面男子瞳孔骤缩，“燃烧本源之法？你疯了！这等秘术反噬之下，你必神魂俱灭！”

陆老六充耳不闻。他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古老晦涩，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祭祀祷文。随着咒文诵念，金色光球急速膨胀，转瞬间已大如磨盘，光芒璀璨如烈日降临！

光球表面，无数细密的道纹浮现。那些纹路不是刻画上去的，而是大道法则的具现：有阴阳鱼首尾相衔，有五行轮转相生相克，有八卦方位定鼎乾坤...这是混元之力演绎的天地至理！

“混元·大日焚天！”

陆老七暴喝，将光球推向万兽宗二人。这是他前世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的残招，只有施展之法，没有收敛之术。因为这一招本就是搏命之术——需燃烧三成本源，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但他已别无选择。

金色光球脱离掌控的瞬间，陆老六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了。丹田剧痛如刀绞，经脉寸寸断裂，神魂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死死咬牙，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光球与灰蒙蒙的定空光束轰然相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更狂暴的能量吞噬了。碰撞的中心，空间如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其后更深邃的黑暗虚空。无数空间裂隙如蛛网般蔓延，整个空间裂缝都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金色与灰色交织、吞噬、湮灭。大日焚天的恐怖高温将定空镜的灰光烧得滋滋作响，而定空镜的凝固之力也让金色太阳的扩张速度减缓了五成。

万兽宗两人脸色大变，同时喷出鲜血。定空镜虽是至宝，催动它却需消耗海量灵力和神魂之力。白面男子七窍渗血，仍死死撑着铜镜；女修则扬手打出十三道防御符箓，在身前布下重重光幕。

趁此机会，陆老六用尽最后力气，回身抓住李山和林婉清，化作一道黯淡的金光射向出口！

“休走！”女修怒喝，血色长鞭如毒蛇出洞，破开重重能量余波，直追金光末端。

陆老六感到小腿一痛——长鞭已死死缠了上来。鞭梢倒刺深深嵌入骨肉，不仅疯狂吞噬精血，更有一股阴毒寒气顺经脉直冲丹田！

“呃啊！”他闷哼一声，混元灵力在伤处轰然爆发。暗金色光芒与血色鞭身激烈对抗，终于将长鞭震开一瞬。但就是这一瞬，小腿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白骨清晰可见，伤口处萦绕的血色气息仍在不断侵蚀。

下一刻，三人冲出了空间裂缝。

重见天日的瞬间，陆老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最后的感知，是身体重重摔落在坚硬地面上，耳边隐约传来李山和林婉清的惊呼，以及远处不知名鸟兽的啼鸣。

黑暗吞没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沉在深海中的碎片，缓慢上浮。

陆老六感觉到有人在往他口中渡入温热的液体，那液体入喉即化，化作涓涓细流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背上和小腿的伤口传来清凉感，显然已被敷上药物。

他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岩壁，头顶有钟乳石垂下，水滴有节奏地落下，在下方水洼中激起圈圈涟漪。这是一处天然溶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只有几缕天光从缝隙中透入。

“前辈醒了！”林婉清惊喜的声音响起。

她和李山守在旁边，两人都衣衫褴褛、面色疲惫，但眼中满是关切。见陆老六醒来，林婉清连忙又舀了一勺药汤，小心递到他唇边。

“这是...哪里？”陆老六声音沙哑得可怕。

“晚辈也不确定。”李山苦笑，“冲出空间裂缝后，我们落在一片陌生山林。晚辈感知到附近有妖兽气息，不敢久留，便寻到这处隐蔽溶洞暂时安置。前辈已昏迷三日了。”

三日...

陆老六内视己身，心头一沉。丹田中，混元本源黯淡无光，原本如江河奔涌的灵力如今细若游丝。经脉多处断裂，背部的空间法则侵蚀虽然被暂时压制，仍在缓慢扩散。最麻烦的是小腿——万兽宗那女修的长鞭显然淬有奇毒，伤口处血肉泛着诡异的紫黑色，若非混元灵力本质特殊，恐怕这条腿早已废了。

“万兽宗的人...”

“应该没追来。”林婉清轻声道，“空间裂缝在那一战后彻底崩溃了，他们想追也无路可寻。不过...”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李山接过话头，面色凝重：“不过我们在附近发现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片残破的衣角，布料是上等丝绸，边缘绣着兽首纹样——正是万兽宗的标志。

陆老六瞳孔微缩。

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比他们更早抵达这个世界，或者...这个世界的某处，本就存在万兽宗的势力。

“还有，”林婉清补充道，“这三日间，晚辈曾外出探查。方圆百里内，至少有七处灵力波动异常浓郁之地，疑似灵脉或秘境。而空中偶尔有流光飞过，看遁光样式，绝非我等熟悉的任何宗门...”

陆老六沉默良久，缓缓撑起身子。每动一下，全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面不改色。

“既来之，则安之。”他望着洞口透入的天光，眼神逐渐坚定，“当务之急是疗伤恢复。待修为恢复五成，我们再作打算。”

“可是前辈的伤...”林婉清担忧道。

陆老六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那是他仅存的疗伤丹药。倒出三粒吞下，丹药化作暖流汇入丹田，勉强稳住伤势。

“我需要闭关七日。”他沉声道，“这期间，劳烦二位护法。若遇强敌，不可力敌，保全自身为上。”

李山和林婉清重重点头。

溶洞重归寂静。陆老六盘膝而坐，混元诀缓缓运转，开始修复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剧痛钻心。但他心志如铁，前世的千年修行早已磨砺出磐石般的意志。

意识沉入深处，他“看见”了丹田中那丝黯淡的混元本源。本源周围，空间法则的碎片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而小腿处的毒气，则化作一条血色小蛇，在经脉中游走破坏。

“麻烦...”陆老六心中暗叹，却无半分畏惧。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尸山血海走过，九死一生历过，眼前困境虽险，又何足道哉？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引导那丝微弱的混元本源，如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炼化体内的异种力量。

洞外，李山和林婉清一左一右守在洞口。阳光透过藤蔓缝隙，在他们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山林中，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悠长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