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21章 征调

陆老六身形如电，并非冲向那希望渺茫的空间缝隙，而是直扑那头煞气最重的三眼地龙兽！这一举动，不仅让暗中潜行的赵德明等人愕然止步，就连那地龙兽的三只血红独眼也闪过一丝拟人化的错愕。

“吼——！”

地龙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厚重的骨甲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它显然被这蝼蚁的挑衅激怒了！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猛地朝陆老六冲撞而来，地面为之震颤！

就是现在！

陆老六眼中厉色一闪，在即将与地龙兽碰撞的刹那，身形猛地一个极其刁钻的直角变向，如同游鱼般擦着地龙兽布满骨刺的侧腹掠过！同时，他左手早已扣住的那张“丹爆符”，如同附骨之疽般，被他以《混元一气指》的巧劲，精准无比地拍向了地龙兽骨甲相对薄弱的关节连接处！

“爆！”

他心中默念，混元灵力瞬间引动符箓核心！

轰——！！！

比在秘地中那次更加恐怖的爆炸，在这相对封闭的地下空间轰然爆发！凝元丹那堪比筑基初期全力一击的狂暴能量，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刁钻的位置被彻底释放！

刺目的金光瞬间吞噬了地龙兽的小半边身躯！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毁灭性的能量，如同怒涛般向四周席卷！坚硬的骨甲在哀鸣中碎裂、崩飞，腥臭的血液和碎肉如同暴雨般泼洒！

“嗷——！！！”

地龙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被炸得一个趔趄，重重砸在地上，那受伤的半边身子几乎被炸烂，露出了森森白骨和蠕动的内脏，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而陆老六，在引爆符箓的瞬间，便已借助爆炸的反冲之力，以及早已计算好的角度，如同炮弹般被狠狠甩向——那几根残破石柱的中心区域，那个空间扭曲最剧烈的点！

他人在半空，已是鲜血狂喷，近距离引爆丹爆符的反噬，以及地龙兽临死前爆发的气浪冲击，让他本就未完全痊愈的经脉再次受创，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决绝，却燃烧到了极致！

“拦住他！”赵德明又惊又怒的吼声这才传来！他们完全没料到陆老六如此果决狠辣，竟不惜自损八百，也要制造混乱，强行冲向目标！

那头潜伏的暗影魔蜥动了！它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弹射而出，长满倒刺的猩红长舌如同闪电，卷向空中的陆老六！另外几头一阶妖兽也咆哮着围拢过来！

更要命的是，因丹爆符的剧烈爆炸，此地的空间本就极其不稳，此刻更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那些随机出现的空间裂缝数量陡然增多，范围扩大，如同无数张黑色的、不断开合的死神之口，遍布陆老六的前进路线！

前有魔蜥拦截，侧有妖兽围攻，上下左右皆是随时可能将他吞噬的空间裂缝！

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陆老六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的猩红长舌和周围闪烁的黑线，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但他没有绝望，反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他猛地将一直扣在右手的那枚非金非木的“混元”令牌，狠狠向前掷出！目标并非暗影魔蜥，而是它前方一处刚刚生成、尚未稳定的细小空间裂缝！

令牌脱手的瞬间，他体内残存的混元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入背后那柄锈蚀短剑！短剑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剑身乌光急闪，却终究未能再次爆发出斩破幽冥的惊世锋芒，只是勉强荡开一层微弱的乌光护住他周身。

也就在此时，那“混元”令牌精准地撞入了那处细小的空间裂缝！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令牌仿佛与这混乱的空间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令牌上那两个古朴的“混元”字符骤然亮起！一股虽然微弱、却带着某种定鼎乾坤、调和阴阳意境的奇异波动，以令牌为中心扩散开来！

嗡——！

仿佛热油滴入了冰水，那处细小的空间裂缝，以及周围数尺内的空间波动，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虽然只有一瞬，但对于修士而言，已然足够！

暗影魔蜥那闪电般的长舌，恰好探入这片被短暂“凝固”的空间区域，速度陡然一滞！

就是这一滞！

陆老六强提最后一口气，身体在空中做出一个近乎扭曲的规避动作，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凝滞的长舌边缘掠过！同时，他双脚猛地在一头扑来的狼形妖兽头上一蹬，借力再次加速，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中心区域最扭曲、光线最黯淡的那个点！

在他身后，空间凝滞效果消失，暗影魔蜥的长舌狠狠抽打在空处，将那头倒霉的狼形妖兽瞬间抽爆！而其他妖兽的攻击和更多的空间裂缝，也堪堪与他擦身而过！

下一刻，陆老六的身影，彻底没入了那中心扭曲的黑暗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他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剧烈波动的空间涟漪，以及那枚缓缓从半空掉落、灵光黯淡的“混元”令牌。

“他……他进去了？！”一名赵家子弟目瞪口呆。

赵德明脸色铁青，眼神复杂无比。他没想到陆老六竟然真敢，而且真的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冲进了那未知的空间节点！那里面是生路，还是更恐怖的绝地？谁也不知道。

“快！趁现在！那三眼地龙兽重伤，空间因爆炸和那令牌暂时相对稳定！”赵德明毕竟是经验丰富之辈，立刻压下心中的震动，招呼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却又速度极快地绕过重伤垂死的地龙兽和骚动的其他妖兽，冲向那中心区域。

他们不敢像陆老六那样直接撞进去，而是各自取出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青色玉符——那是赵家老祖炼制的“定空符”，能短暂稳定周身空间。

三人激发玉符，周身泛起朦胧青光，然后一咬牙，依次踏入了那依旧在不断扭曲变幻的空间节点，身影随之消失。

地下空间再次恢复了混乱，只留下重伤哀嚎的地龙兽、警惕的暗影魔蜥，以及满地狼藉和残留的狂暴能量。唯有那枚掉落的“混元”令牌，静静地躺在尘埃之中，仿佛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

仿佛穿过了一条粘稠、冰冷、充满撕裂感的漫长隧道。陆老六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无情地撕扯、挤压，无处不在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钝刀，切割着他的肉身与神识。若非那锈蚀短剑最后荡起的乌光护体，以及《混元先天功》顽强地吊住他一口生机，他恐怕早已在这传送过程中被彻底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意识几乎彻底沉沦。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熟悉的、笼罩天地的青色光幕！浓郁的水属性灵气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涌入鼻腔。

他……他竟然被传送到了坊市内部？！而且似乎是在某片湖泊或河道之中！

那地底的空间节点，连接的并非坊市之外，而是坊市内部的另一个地方？！赵家老祖的推算，或者说他给出的信息，根本就是错误的？！还是说……那节点本身就不稳定，传送目的地随机？

无数念头混杂着剧痛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挣扎着想要游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如铁，伤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经脉寸断，灵力近乎枯竭，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冰冷的湖水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和意识。就在他即将彻底昏迷，沉入湖底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提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如同拎小鸡般从水里提了出来。

“哼，命还挺硬。”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老六勉强抬眼，看到了一个身穿青垣宗服饰、面容冷峻的修士，其修为赫然是炼气大圆满。不远处，还有几名青垣宗弟子正在巡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被青垣宗的巡逻队发现了！

那修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紧皱，显然看出他伤势极重，且来历不明。“带走！交由执事长老发落！”

陆老六心中一片冰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落入青垣宗手中，以他现在的状态和身上的秘密，下场恐怕比落在赵家老祖手里更惨！

他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任由两名青垣宗弟子粗暴地架起，向着坊市中心区域拖行。意识在剧痛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下，渐渐沉入黑暗。

……

当陆老六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昏暗的石牢之中。石牢布有禁制，灵气稀薄。他依旧浑身剧痛，但似乎有人给他喂服了最低阶的疗伤丹药，吊住了他的性命。

他尝试运转功法，却发现经脉阻塞严重，灵力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伤势最多恢复了不足一成。

就在这时，石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隐约夹杂着“魔修”、“攻击大阵”、“快顶不住了”等字眼。

紧接着，牢门被猛地打开，一名神色仓惶的青垣宗弟子冲了进来，看都没看陆老六一眼，直接将一枚身份木牌和一个小布袋扔在他身上，厉声道：“所有能动弹的修士，即刻编入戊字队，前往西区阵眼协防！违令者，立斩！”

说完，那弟子便匆匆离去，似乎形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陆老六愣住了。他捡起那枚粗糙的木牌和布袋，布袋里只有三颗劣质辟谷丹和一张最低阶的“金刚符”。

这是……被强行征调了？坊市的防护大阵，已经到了需要他们这些囚犯、散修充当炮灰的地步了吗？

他挣扎着坐起身，感受着体内不足五成的残存实力和沉重的伤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真是刚离险地，又入战场。

但，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混乱中寻找生机，甚至……联系赵家老祖的机会？毕竟，赵家老祖还需要他这枚“棋子”的价值。

他吞下一颗辟谷丹，勉强恢复了一丝力气，然后将那枚身份木牌挂好，握着那张聊胜于无的金刚符，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石牢。

外面，已然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天空中的青色光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光幕外墨绿色的瘴气疯狂冲击，仿佛有无数鬼影在其中咆哮。坊市内，哭喊声、呵斥声、法术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一队队衣衫褴褛、面带绝望的修士被驱赶着，如同牲口般涌向西区方向。

战争，或者说末日，已然降临。

陆老六混在混乱的人流中，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变数。他的伤势依旧沉重，前路依旧迷茫，但求生的意志，却从未熄灭。

而此刻，在坊市某个隐蔽的角落，赵家老祖望着天空中摇摇欲坠的光幕，以及西区方向传来的剧烈灵力波动，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漠笑容。

“棋子已入局，这场戏，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