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日常 第19章 疗伤

生生造化丹的药效果然非凡，配合《混元先天功》那强悍的包容与修复特性，陆老六那原本如同破布袋般的身体，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愈合。破碎的经脉在磅礴药力与混元灵力的双重滋养下，如同干涸河床迎来了甘霖，一点点重新连接、拓宽，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坚韧，隐隐泛着一丝淡金色的光泽。移位的内腑被强行归位，裂痕弥合，五脏六腑在生机之力的冲刷下，反而焕发出更加强劲的活力。

然而，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也远比陆老六预想的更加漫长和……受控。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监视感。并非明目张胆的神识扫描，那会被芥子寰宇戒的空间涟漪干扰。而是一种更隐晦、更融入环境的感知，仿佛他所在的这方偏殿本身，就是赵家老祖延伸出来的眼睛和耳朵。他每一次灵力运转的轨迹，每一次因药力冲击而引发的细微气息波动，甚至是他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可能被无声地记录、分析。

他不敢有丝毫异动。无论是尝试更深层次地沟通戒指，还是推演那《汲空诀》与空间印记，亦或是练习《混元一气指》，他都强行压下这些念头。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老老实实”地疗伤上。

他将《混元先天功》的运转维持在一种看似中正平和、实则暗中加速炼化药力、修复己身的状态。混元灵力那炼化万物的特性被他刻意收敛，表现出来的，更像是一种韧性较强、恢复力不错的普通木火属性功法。每当功法自行试图炼化空气中那稀薄的幽冥死气残留或其他异种灵气时，他都强行引导，使其专注于炼化丹药之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偏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灵气流转的微弱嗡鸣和陆老六悠长而平稳的呼吸。赵德明期间来过一次，送来一些基础的修炼物资，态度比以往更加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并未多言，只是确认陆老六伤势稳定后便匆匆离去，显然也受到了老祖的约束。

转眼间，一个多月悄然而逝。

陆老六体内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经脉宽阔了近乎一倍，灵力更加凝练精纯，修为甚至隐隐触碰到了炼气五层的门槛。生生造化丹的药力尚未完全耗尽，依旧沉淀在四肢百骸，持续温养着他的肉身。

但他依旧没有“痊愈”的迹象。他刻意放缓了最后阶段的修复速度，每日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盘坐，看似在巩固修为，实则是在这被严密监控的方寸之地，进行着无声的博弈与思考。

他不能好得太快，那会引起更大的怀疑。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看似安全的囚笼里，思考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这一日，他如同往常般“巩固修为”，神识却悄然内沉，再次尝试接触那枚“芥子寰宇戒”。经过月余的温养，他与戒指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他没有试图去引动那危险的空间之力，而是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戒指内部那混沌的空间。

混元散人的储物袋静静悬浮在那里。他的神识掠过那些中品灵石、筑基期丹药和法器材料，最终停留在那几枚颜色各异的玉简上。

《混元先天功》后续功法、《炼丹心得》、《炼器感悟》、《敛息诀》、《混元一气指》……这些他都已烂熟于心。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那枚颜色最深沉、记载着《敛息诀》和《混元一气指》的玉简。

《敛息诀》他已修炼到一定火候，但面对筑基修士的近距离探查，尤其是这种环境融合式的监视，还能否完全奏效？他需要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将神识沉入这枚玉简，不再局限于具体的行功路线，而是去感悟创立这门秘术的前辈，对于“气息”、“存在”、“与天地交融”的本质理解。

渐渐地，他沉浸其中。玉简中蕴含的意念碎片，向他展示了一幅奇妙的图景：山石无言，亘古长存，其“息”厚重而沉寂；流水潺潺，永不停歇，其“息”灵动而绵长；草木枯荣，顺应四时，其“息”生机盎然又暗藏寂灭……

敛息，并非简单地隐藏、压制，而是模仿，是融入，是让自己成为环境的一部分，如同山石，如同流水，如同草木，让探查者“视而不见”，“感而不知”。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他之前修炼《敛息诀》，更多是注重技巧，是“形似”，而此刻，他开始触摸到一丝“神韵”的门槛。

他悄然调整着自身的呼吸、心跳、乃至灵力运转的细微频率，不再强行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监视感，而是尝试着让自己的“波动”，与这偏殿内流转的灵气、与那监视阵法本身的韵律，达成一种微妙的同步。

起初十分艰难，那监视阵法的韵律复杂而多变，且带着一丝筑基修士特有的意志烙印。但他凭借《混元先天功》对能量敏锐的感知和强大的掌控力，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阵法基础的碎片知识，一点点地尝试、调整、契合。

数日之后，他惊喜地发现，那如同芒刺在背的监视感，似乎……淡化了一丝！并非消失，而是他自身的存在，更好地“融入”了这片环境，使得那监视阵法反馈回去的信息，变得更加“平淡”、“自然”，就如同监测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株寻常的灵草一般！

成功了！虽然只是初步，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突破！这意味着，他或许能在不惊动赵家老祖的情况下，进行一些更隐秘的行动！

也就在这时，偏殿的禁制微微波动，赵德明再次到来。这一次，他手中托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几株灵气盎然的草药和几块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矿石。

“陆客卿，伤势可曾好些了？”赵德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目光却仔细地打量着陆老六的气色。

“劳赵掌柜挂心，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稳固根基。”陆老六起身，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却故意让眼神中残留着一丝伤后的疲惫。

赵德明点了点头，将玉盘放在一旁的玉桌上：“如此便好。老祖吩咐，若陆客卿伤势好转，可尝试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或者符箓，一来活动筋骨，有助于恢复，二来……如今坊市资源日益紧缺，家族也需要客卿出力。”

他指着玉盘上的材料：“这些是炼制‘回气丹’和‘金刚符’的材料，客卿可随意取用。老祖说了，成败不论，只需客卿尽力即可。”

陆老六心中冷笑。果然来了！试探从未停止。炼丹、制符，最能体现一个修士的功法特性、灵力掌控乃至传承底蕴。赵家老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窥探他的根脚！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这……晚辈于炼丹一道只是略通皮毛，制符也仅限几种低阶符箓，恐有负老祖期望……”

“无妨，无妨。”赵德明摆手笑道，“只是练手之物，客卿不必有压力。”他话虽如此，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送走赵德明，陆老六看着玉盘上的材料，眼神闪烁。炼，还是不炼？

炼，必然会暴露更多信息。他的炼丹手法源自混元散人，与现今主流手法迥异，极易被看出端倪。制符亦然，尤其是他以《混元一气指》勾勒符文核心的手法，独具一格。

不炼，则显得心虚，更会引起怀疑。

沉思良久，陆老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炼！但不能真炼！

他拿起那些草药，装模作样地取出自己那个低阶炼丹炉（赵家提供），生火，温炉，投入药材。但他的神识却高度集中，并非专注于控制火候和药力融合，而是全力运转刚刚有所领悟的《敛息诀》，将自己的灵力波动、神识操控，尽可能地模拟成一种……生涩、粗糙、甚至有些错误百出的状态！

他故意让火候时而过大，烧焦部分药材；时而过小，导致药力无法有效萃取。在融合药液时，更是模拟出灵力不济、控制不稳的假象。

最终，一炉“回气丹”炼制完成。开炉之后，没有丹香，只有一股焦糊之气。炉底躺着几颗颜色黯淡、形状不规则、甚至带着裂纹的废丹！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品质更是惨不忍睹。

陆老六脸上适时地露出“沮丧”和“羞愧”之色。

接着是制符。他选取符纸和灵血，绘制“金刚符”。这一次，他刻意摒弃了《混元一气指》的凝练，改用普通散修那种粗放、效率低下的灵力引导方式。绘制过程中，他“不小心”灵力中断数次，导致符纸报废，最终成功的几张，也是灵光黯淡，符文结构松散，威力恐怕还不如市面上的普通货色。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坐下调息，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他相信，他这番“拙劣”的表演，应该已经通过那无处不在的监视阵法，清晰地传递到了赵家老祖那里。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赵德明没有再来，也没有新的指令。那监视的感觉，似乎也因为他这“不堪大用”的表现，而略微放松了一丝。

陆老六心中稍定。他知道，这暂时的安宁，是用“自污”换来的。赵家老祖或许会对他失望，降低一些期待，但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一个身怀重宝（戒指和短剑）却又“能力平庸”的修士，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更好的掌控和掠夺对象。

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做更多的准备！

他的伤势其实早已无碍，修为甚至精进不少。他大部分时间依旧用来“巩固修为”，实则是在不断深化《敛息诀》的领悟，尝试将那“融入环境”的状态保持得更久、更稳定。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开始以神识在体内模拟、推演《混元一气指》的更精妙变化，以及……那危险却可能成为唯一生路的《汲空诀》与空间印记。

他不敢引动真实的空间之力，那无异于自爆。但他可以观摩，可以记忆，可以尝试理解那印记结构中，最基础、最细微的那些符文走向与能量流转规律。这就像是在观摩一幅无比复杂的星辰图，虽然无法理解其全部奥秘，但记住一些星辰的位置和亮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时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暗流汹涌的状态下，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陆老六正在推演《汲空诀》中一个极其细微的能量回旋结构，突然，他心神一动，从那玄奥的推演中脱离出来。

他感觉到，偏殿外，那股属于赵家老祖的、浩瀚如渊海的筑基灵压，再次出现了。而且，正径直朝着偏殿而来！

这一次，似乎不再仅仅是神识探查。

陆老六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他知道，一个多月的“静养”时光，恐怕要结束了。赵家老祖，终于要亲自来“验收”成果，或者说……摊牌了。

他迅速调整气息，将修为稳固在炼气四层巅峰（稍作显露），脸上重新挂上那丝伤后初愈的疲惫与恭敬，静静等待着。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沉稳而有力。

禁制光芒流转，殿门无声洞开。

青袍老者缓步而入，目光如电，瞬间落在了陆老六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平和，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陆小友，看来恢复得不错。”老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也该与你好好谈一谈了。”